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天边微微亮,青瓦上最后一堆雪在慢慢融化。
京城的街道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他们在街边吃碗面,在酒家打壶酒,在客栈门口整备马匹。各自忙碌着,遇到认识的会寒暄几句。
“老板,下两碗面。”
“好嘞,您往里请。”
一老一少在街边一家小面摊上坐下。衣着简单,背上背了斗笠和一小包行李。看着像是本地百姓。
“面条两碗您二位慢用。”老板端上面条,又对老者闲聊:“今年雪厚,退的晚了些。如今春风得意,暖和了许多,不知二位要去何方行走。”
那少年看了看老板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老人掏了几个铜钱给老板说道:“我爷孙二人只是到城边捡着柴火而已,家里的柴已经烧完了。借着春光也出门透透气儿。”
闲聊几句一碗面已经下肚。起身便走了。
“驾,驾,驾……”
刚走出面摊,老人听就听到后面有马蹄声。回头一看,有六七骑骑兵飞马而来。老人连忙把少年掩在身后怕被快马伤到。看着骑兵走远,他二人把斗笠戴上,朝着城外走去。
城郊绿草破土,柳芽新长。官道上车水马龙。有兵,有民,做生意的,办公的,游玩的。都在享受着春意盎然的早晨。
看那老少二人,在官道上没走多远就绕道去了小路。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穿过一片密林,在一条河边停下,旁边还有几亩农田。四下已经没有人烟。
“出来吧。”
刚刚站住脚,那老人便淡淡说道。声音不大,却传的很远。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从旁边林子里跳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二位……”
还没等他开口,那老人健步如飞,起手一掌便劈了过去。十丈开外,老人两步已到眼前。那男子根本来不及招架,只得起身后撤。老人顺势又出一掌。男子见状不妙,借树桩用力,瞬间跳出老人的攻势。才一落地,再看那老人,已经回到男子旁边,并没继续出招。
“以出其不意来试探对手实力,不过这样就收手,未免太小看我了。”
老人说道:“你我素未蒙面,不知阁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风轻云高,天气爽朗,只是想活动活动筋骨。”
说完立马跳起,朝这边攻了过来。
老人见状,手沉心稳,丹田运气,随手一挥,身旁几根树枝如弦上之箭伴随着一股真气飞了过去。打断了男子的攻势,随即直面迎了上去。老人是想把打斗带离少年,以免误伤。
那少年倒也冷静,干脆取下斗笠,看着他们打斗。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关心这场打斗的胜负。
老人招式稳健,雄浑有力,却又不急进攻。拆了十多招那男子虽然不落下风,但显然已经黔驴技穷,攻不得利,退不得路。这样下去的话,男子不攻自破。
束手无策之际,一柄长剑从密林中飞来,刺向老人。林子里还有人。
正是这飞来的长剑打断了二人的纠缠。老人退身避让,男子借机接下长剑,飞身十步开外。
“不愧是高手,用计不用招,不露真气,保存实力,取胜于无形。”男子得以喘息,手握长剑,调整真气,摆开剑招:“接下来……”
话音刚落,男子剑招起手。不见人影移动,但看剑已到老人眉心。
这一剑来的急,来的快。老人无法起招避让,连忙飞身后撤,双臂伸展,提一股真气于胸前阻挡剑招。退身十丈有余,虽然在剑招去尽之处挡下这一剑。但剑式虽尽,剑气未散。一道剑气直接将老人头顶斗笠一分为二,飘散空中。
老人见这剑招不凡,着实惊讶,眼神凶狠起来。丹田之气灌注全身,在男子变招之际,双指轻弹剑背。只听见“叮”的一声便破了他的剑招,随即一掌直取胸口将男子远远打退,一招致胜。
男子被打退后,摸摸自己胸口说道:“没想到学了这样的剑法,连你一招都敌不过。”
老人回到少年身边说道:“偷学别人的剑法可不是君子所为,你连剑都拿不稳,还要去数落别人的剑法,岂不可笑。来自江南的剑法,这一招天鹿斗葵足以取我性命。只是你根本不懂用剑。”
“为什么不杀我?”
“无冤无仇,杀尔何用?阁下何方神圣,意欲何为?”
“在下无名小卒,何足挂齿。你我不是敌人,也不是朋友。不过世事无常,将来是敌是友,权由先生决断。”
说完。那男子朝着林子里比了个手势,从刚刚长剑飞出来的地方走出来两个女的,其中一个双手拖着一个木盒,木盒里放了一块铜牌,正面刻了一个“初”字。
那男子指着木盒说道:“为了感谢先生不杀之恩,略备薄礼。也算是仰慕先生京城第一高手的威名,送上的见面礼吧。你我还会再见面的。”
说玩转身走了,两个女的也跟了过去。
“他认识你。”少年看着老人说道。
“本以为我们行踪暴露了,我上去试探了他的身手,不像京城里的,更不像中原武林人士。认识我不要紧,只要不认识你对我们而言就没有威胁。”
“所以你没有杀他,这块铜牌是什么意思?。”
“江湖上各个门派,教派,组织都有属于自己的信物,这或许是属于他们的信物。”
“那么送你这个,意思就是要拉拢你,看来你京城第一高手的名号在江湖上还是挺有分量的。”
“京城里的真正的高手都躲在暗处做着自己的事情,没有谁会出来争第一第二,将来你会明白的。走吧,今晚我们要赶到麻姑县黄家老宅。”
说着这二人便上路了。说起这老人,竟是江湖上称为京城第一高手的刘纯。这人很少的江湖上走动,在京城里有过几次比较轰动的露面,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有了这个称号,流传江湖许久。
时近黄昏,炊烟四起,勤燕晚归。
麻姑县的街上只有几个收尾的生意人。刘纯二人还在一家小客栈吃饭。一壶酒,几个小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刘纯小酌几口,看看天色已晚。招呼小二说道:“小二,敢问县上可有一处黄家老宅?”
“有有有,过了这条街,顺着河边走,看见一座石拱桥,过了桥便是。那地方多少年没人了,您是黄家亲戚?”
“不是,有人介绍我来买下那宅子,所以过来看看。来,钱收好,不用找了。”
“得嘞,二位爷走好!”
刘纯二人顺着小二的指引,不一会儿果然看见一座拱桥。过了桥便看见黄宅。房前一大块空地上有棵高大的榕树。木门破旧不堪,不过很是气派,关的很严,旧迹斑斑,看着也不像有人住。刘纯上去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还真有人来开门。一个跟刘纯差不多年纪的人从门口出来拱手说道:“刘大人,黄某恭候多时。”
少年看见这人很是惊讶说道:“黄公公,你怎么会在这。”
“我们里面说。”
二人跟着这个黄公公走了进去。
老宅虽旧,却打扫的很是讲究,后依青山,前有流水,庭院宽阔,客房书房一应俱全。
三人来到正厅,黄公公给二人倒了茶。
茶毕,黄公公取出一份密件和一个锦囊对少年说道:“皇长子朱常洛接旨。”
那少年正要下跪接旨,黄公公上去说道:“大皇子不必行礼,此乃皇上密旨。老奴在此恭候多时。”
少年接过密旨走到一边去观看。
“刘大人,这里也有一封给你的密旨。”
刘纯接过密旨,转身打开一看,上面只有四个字:“赐死黄修。”
刘纯表情凝重,收起密旨回头看了看黄公公,做了下来喝了口茶说道:“黄公公,此地难道是你家老宅。”
“不错,老奴伺候皇上多年,年事已高。十天前得皇上恩准老奴回乡养老,给了老奴两份密旨。并吩咐老奴秘密出京,不得惊动任何人,回乡下老宅等候二位,待转交密旨之后便不用回京了。”
“宫中水深火热,黄公公得以退居江湖,安享晚年。刘某实在是羡慕呀。不知黄公公可有什么亲戚,或是未了的心愿。刘某一定鼎力相助。”
“老奴入宫四十载哪还有什么亲戚,如今在这老宅之中安稳度日,了却残生足矣。”
刘纯看见黄公公一脸满足的样子,环顾四周,房屋打扫的一尘不染。对于黄公公来说,属于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但自己手中却握着他的催命符。不由得心生怜悯。
“黄公公,刘某有些饿了,可否准备些酒菜你我喝上一杯。”
“老奴正有此意,刘大人稍等。”
黄公公走后,刘纯看向哪位少年,皇长子朱常洛。他站立在院子里一棵老梨树下,久久不动。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估计再过一会儿,新月就要挂上树梢了。
刘纯走过去问到:“皇上有何旨意?”
“父皇已经决定立我为太子,但我年纪尚小,未经世事。要我游学四海,练就治世之才,结盟天下豪杰,将来方可继承大统恪守太平。”
朱常洛把密旨交给刘纯看,继续说道:“江湖险恶,父皇要刘大人你一路随行,你我隐姓埋名,藏身江湖。他日若九龙鼎金牌现身江湖,必是京城有变,就是我回京之时。”
“原来如此,看来皇上早有预谋。事关重大,此事但凡走漏风声你我必有祸端,社稷不稳。为了封锁消息,皇上要我杀了黄修。”
“你已经动手了吗?”
“没有。不过既然黄公公牵扯进来,死在我手里恐怕是最好的选择。”
“黄公公忠心耿耿,对我照顾有加,如今却要因我而死。我又于心何忍呢?”
“事关江山社稷,黄公公不死,必成祸端。不死在我手里,也必然逃不过其他势力的耳目。他只会死的更惨。”
朱常洛表情凝重。
“至少让他过两天属于自己的生活吧。将来有一天,也不知道我临死的时候能不能过两天属于自己的生活。”
万历十九年,国本之争弥漫朝野。万历帝宠爱郑贵妃,与郑贵妃所生朱常洵为三子。万历帝要立朱常洵为太子。但长子朱常洛尚在。废主立次,有违圣训。引来满朝文武争议,后宫争斗不休,多年僵持不下。万历帝倦于争论,无奈之下,忍痛割爱。最终决定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朝堂之上写下圣旨,待长子成年,学得圣人之道,治世之才便昭告天下,立为太子。
至此,国本之争告一段落。
十岁皇子朱常洛奉旨秘密出京,隐姓埋名,游学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