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阴阳司的欧阳祭司吗?旁边这位是……”尖锐的声音打破了周围沉静的空气。
白轻颜眉头一皱,抬眼看去。
来人一身金丝线织就的华服锦衣,白皙的面容上一双狭长凤眼妖娆慑人,这张脸,怕是再熟悉不过了,便是户部郎中陈靖安的女儿陈碧如。她一向牙尖嘴利,此刻被她撞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碧如姐姐连她都不认得吗?方才跟着赤炎门的毒公子一起来的,再细想一番,不是赤炎门大小姐又会是谁?”跟在她后头的人身娇体瘦,一双圆圆杏眼中藏着狡黠的光芒,两片薄唇开开合合,语速甚快,一丝一毫都不给旁人回嘴的余地。
她俩很快靠近,后者更是盯着白轻颜二人咄咄逼人道:“你们两个是何时认识的,竟偷偷于此说话?”
欧阳竹影同白轻颜对视了一眼,这两人,她自然都不认得,但看着装,却也不像是江湖中人,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便难应付了。
“听闻阴阳司与赤炎门一向水火不容,你们两个却在此处私会。到底谁是叛徒?还是说你们两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陈碧如来回扫视着她们二人,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似乎这一发现对她来说是一桩多么有趣的事情。
欧阳竹影有些气不过,怒斥道:“你休要胡言乱语,不过在此碰上而已,都还未及说上一句话就被你们两个打断了,如何来的私会?”
“呵……”陈碧如显然并不相信,她轻呵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慢吞吞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可在远处瞧了好一会了,瞧你们相谈正欢,都不忍心打扰。”
“你……”白轻颜一把拉住欧阳竹影,朝她摇了摇头。
“碧如姐姐你看到没有,她俩分明就是认识的,你还跟她们废什么话呀,不如叫了大家来一起看看。”
圆脸杏眼的女子急匆匆的朝她叫嚣,那样的嘴脸一下子让白轻颜有了印象。
当真是自己送上了门,那就由不得她不客气了。
白轻颜将欧阳竹影拉在身后,双眸冷视着眼前二人。
她先是将目光停留在陈碧如身上,直到看得她失了胆慢慢后退,方才开口不急不躁道:“你父亲陈靖安在朝中是根随风倒的麦草,自以为见风使舵的本事无人可及,但要是让太子及太尉知晓,他有意要与东宫划清界限而倒戈相向于其他王爷。你猜,太子殿下及太尉大人会怎么做?”
“你……”陈碧如虽然因为自己母亲的关系对陈靖安这位父亲有所痛恨,但果真要让她陈家毁于一旦,到底是有些不舍。便是姨母对她再好,她心里也很清楚,那不过只是眼前的,若没了陈家这个靠山,就凭她姨母这个小妾的身份,根本帮不了她圆梦。
如此,听见白轻颜提及这话,不禁也急了。
白轻颜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转身看向另外一位。
大约是她眼中的光芒太过于蹊跷,本来还巧舌如簧的人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只往陈碧如身后躲去。
白轻颜轻挑嘴角,冷声一笑,“我记得,夏筝最厌恶你在外头惹是生非。今日你随她一起来的时候,她就没告诫过你要安分守己吗?如今她才离开一会,你就开始兴风作浪。夏箩,你的记性可不怎么好啊,难不成你还念着大理寺的大牢吗?”
当白轻颜叫出她名字的瞬间,夏箩的脸色都变了,她伸出有些微胖的手指,指着白轻颜,哆嗦着道:“你……你是如何知道我名字的,我从未见过你。”
夏箩,翰林院侍讲学士夏齐的庶女。虽然是庶女,但因夏夫人宽厚,她母亲去世后便将她等同于自己的女儿夏筝一般照顾。
夏箩是夏齐年轻时候犯下的错,碍于内疚之心,他从未管教过她,全由夏夫人一人看顾。她姐姐夏筝完美的继承了父母亲的优点,乃陇安城内数一数二的才女,举止端庄,行为得体。如今年方二八有余,若不出意外,年中时候便会同大理寺少卿徐砚书喜结连理。
可夏箩……用现代话来说,便是小太妹一枚。
她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夏夫人并非她的亲生母亲,大约是骨子里的自卑在作祟,她行为举止叛逆乖张,不仅不听从夏夫人的教诲,更是在外惹是生非,几次险些要入大理寺的大牢。
不过说来也巧,她这一行径倒是让夏筝与徐砚书相识,一来二往,却是触成了他俩的婚事。
故此,夏筝也只能百般叮咛,不过似乎作用并不大。
白轻颜知道,夏箩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怕这位姐姐,她姐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便不是一母同胞,之间的情分却也难割舍。
“我乃赤炎门大小姐,我父亲及大师哥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我自然十分清楚你们是谁。若不想你们的父亲因你们而受牵连,就最好别惹我。”白轻颜收起笑意,双眸盯着她们二人,主动报了自己的身份,以及这身份可以办到的事。
果然提及太子,两人皆不敢再造次,况且陈碧如瞧上了冷文羽的身份,一心想要巴结,又怎会不卖白轻颜这个面子。
可对于欧阳竹影,她就不留情面了。
她朝白轻颜笑道:“大小姐何必动怒,我跟夏箩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你,你可别介意。”说完这话,脸色却是一变,转而瞧向站在一侧的欧阳竹影,冷嘲热讽道,“欧阳祭司素日里独来独往,前几次咱们姐妹出去游船想邀你一同,都被回绝了,没想到今日会前来丞相府。哎呀,到底是楚大小姐的面子大,请得动堂堂大祭司。”
众观朝野,除了与阴阳司处在对立面的赤炎门,其余江湖各派亦或朝中各臣,都对阴阳司谦和尊崇。江湖上,灵净师尊声名远播,一向主张和平共处,各门各派总会给她这个面子,而于朝堂,阴阳司掌管着各星宿命脉,手中握着的也是圣上的决策,得罪了总不是什么好事。
陈碧如一心想要攀附冷文羽,自然便看阴阳司各种不顺眼。
欧阳竹影又是出了名的冷性子,她从来不出席闺阁小姐的盛宴,总给人不易亲近的形象,恐怕陈碧如是早就看她碍眼了,此刻逮着这个机会,还不痛痛快快的奚落一番?
陈碧如的冷嘲热讽在白轻颜看来实在有些可笑,她倒不担心,凭着师姐的性子,怎会白白受她讽刺,比起自己,师姐的忍耐力可要强多了。
果然,欧阳竹影听闻她这话,都不屑于瞟她一眼,只同白轻颜暗暗递了个眼神,随后,毫不客气的伸手推开挡在身前的两人,一点迟疑都没有,大步离开,气的两人直直跳脚。
“这个欧阳竹影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个祭司吗?每回都这样,像是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似的。”夏箩向来心直口快,脑子简单,什么话过了脑子便脱口而出,她被欧阳竹影推到一侧,才刚稳住身子便朝已离去的背影骂了起来,一丝官家小姐的气度都没有。
陈碧如虽也面色难堪,但比起夏箩,倒还沉得住气,何况,白轻颜还在呢,她如何能失了分寸?
她强牵扯出一丝笑来,朝白轻颜道:“白大小姐平日里不常出门,恐不知道对方是谁,如今既已知身份,以后可勿要再同她牵扯上关系,不然叫赤炎门中人看到,委实不妥。”
她装的一副好心,直叫白轻颜倒胃。陈碧如同他父亲一般,是个趋炎附势之人,明明心里十分不喜她,却非得装出一副亲近的模样。
白轻颜甚为了解她的心思,故此不过轻笑了一声,道:“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不必你来指点我。陈碧如,你可管好你自己吧,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同夏箩惹是生非,我可饶不了你。”
“你……”果然,一下子便破了功。
“碧如姐姐……”夏箩惨兮兮的揪了揪陈碧如的衣袖,被她一把甩开。
白轻颜本来要走的,突然又想起一事来,便转而朝一脸不满的夏箩道:“哦对了夏箩,我记得你姐姐可是百般叮嘱过你,让你少跟陈碧如来往,你这是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啊!”边说边朝陈碧如瞟了一眼,只见她胸口起伏不叠,显是被白轻颜气得不轻。
真是同前世一般,没有脑子。
白轻颜轻笑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对面款款走来的人让她停下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