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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贵妇

终于看到花丛绿林里的那栋别墅,她没想过这辈子还有这样的眼福。楼房整体是欧洲的风格,外围是白色的石墙和高立的圆柱,有种雅典神殿的神秘和高贵。从窗户层叠的式样看,这楼至少有四层;从建筑的占地看,里面绝对够大够宽。深深吐出一口长气,她心悲叹:如此舒适的环境,可惜岽哥不愿享受。

据DAVID 透露,这些年来岽哥常住在林遐当年租的那间小屋里,只是狭小的一房一室,坐落在唐人街某个小楼的第三层。她们母女俩在那里挤过十几年。林遐去世后,她被养父母带去南方,岽哥开始到处周游世界,那间小屋她再也没去过。听说,岽哥把那间小屋买了下来,有空的时候会去小住一段时间。

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其实只需要“心”那么大。那是后来她领悟到的。

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她见到一身黑色绸缎旗袍,披着透明薄纱的段雅美,背对着他们,站在金色地毯边缘,正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眺望着远方。长发盘顶,微卷的发尾有意无意垂下几缕,修长地背影仿佛是刻画在玻璃之上,而窗外映透着朵朵蓝玫瑰——如电影里三十年代上海的贵妇人,连背影都如此地冷傲和高艳!

领路的阿苳自己退去,百米宽的大厅里,就剩下她们两个女人。见段雅美久久不肯回头,她忍不住说出一句:

“我,来了。”

“坐!”答得很和气。

她大方地坐到黑色皮沙发主坐的正中,不喜欢装模做样是她的本性!段雅美总算转过身,缓步走到她面前,脸上的浓妆更显得雍容华贵。有些人,天生的骨相就是这般富态,她想段雅美就是其中一个。

可惜,只能孤芳自赏的女人,总是很可悲!

“吃水果。”

段雅美精心修饰过的手,指向透明水晶茶几上那盘熟透的苹果。红色的指甲亮得透油,三分之一的指甲底部还精致地镶嵌无数细碎的钻石。她忽然觉得剧情有点像老皇后和白雪公主。吃下苹果,她会不会躺在某处沉睡不醒?

“有什么事直说吧。我请的是病假,不兼职陪聊。”她直截了当地说,不想继续纠缠。

此时,一个菲律宾佣人端上两碗银耳莲子,不说一句话直接退下。忽然觉得自己还挺有特权,居然在这个宫殿里能自由地发言,回去一定要和楚香儿好好报告这戏剧性的一天,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

“我想了很久,觉得你一定很想听听阮正岽的故事。”段雅美终于切入正题。

“不需要!该说的我妈都已经说了。”

她站起来想离开。谁知那女人也跟着站起来,拦在路中间,笑着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肯离婚?”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段雅美果然说到她心里。

“因为他欠我的,十辈子都还不清!”

“呵,活一辈子就够了,还十辈子!”

回望这女人一眼,她心里念道:要是我,一天也不会给你!

“看来,你们真不了解阮正岽。阮正岽就是打落牙齿也会往肚里吞。他只会让林遐感受快乐,绝对不会让那女人为他担忧半分。在你妈的故事里,你的岽叔永远是个英雄!你见过DAVID,应该没有见过我们可爱的女儿。来,我带你去见见我和阮正岽的女儿。”

段雅美拉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楼上走去。不知什么时候阿苳已守在门边,这架势她是毫无选择,只能跟着往楼上走。与一楼金色虎纹地毯不同,二楼是清一色的红木地板,宽敞的走道两侧是四个紧闭的卧室门。楼梯转角能继续往上,她猜,三楼也应该是卧室。在走道尽头,段雅美推开一扇木门。

那是间每个女孩都梦想的公主房。粉色的窗帘长长地垂到光亮的浅色木地板上。墙角四周横七竖八地堆满不同的玩具,有各个时期流行的公主娃娃们,小厨房道具,好几部不同年龄段的单车,还有室内秋千……最亮眼的是那张公主床,上面是百褶丝绸花帐帘,床上是一套粉色魔法公主的套被。盖被起伏,看似有个人躺在里面。

“ANNY,妈妈来看你了。”段雅美轻唤着,缓慢地朝床头走去。

跟在后面的她心头一惊,ANNY是自己的英文名。她知道岽哥有个女儿,却从来没有听说岽哥的女儿也叫ANNY?

“夫人,你又记错了。是LINDA,小名阿美。”

角落里立刻传出一个清甜的女声,此时她才注意到,那只几乎有两个人大小的北极熊后面有个女佣,正在整理杂乱堆放的玩具。

“对对!阿美,看妈妈给你带来一个大姐姐!”

说时,她们已经走到床边。床上的女孩正背对着她们,整个身体藏在蓬松的棉被里,只露出半个头的乌黑长发。女孩似乎在熟睡,对她们的谈话不闻不问。

“夫人,LINDA今天很乖,知道有客人,所以不哭不闹。”女佣笑着说。

“那就好。来,看你ANNY姐姐。”

段雅美弯下身,轻轻拍着棉被。

“LINDA,你好。”她挤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关于岽哥的这个女儿,她很少听林遐提起,更不用说岽哥自己。但毕竟是岽哥的女儿,她总不能失礼。望着段雅美掀开盖被的一角,她正想上前打声招呼,却突然被吓得跳开数步,头皮顿时发麻,几乎晕眩——

那被子底下,哪里是个人,分明是个真人般大小的布娃娃!有着雪白的肌肤,却给涂抹得一塌糊涂。特别是那双睁得巨大被涂抹成血红的眼,让她一下回到血腥残杀的那幕……

“小姐别怕,习惯了就好。”女佣悄悄走到她身后,低声说。

失神地段雅美,居然抱起布娃娃,哼唱起一首小夜曲,似乎沉入到另外一个世界。她心头涌出百般杂味,这样的人生这样的世界——精神分裂症!她忽然想到这个名词。

“是啊,今天LINDA好漂亮!”她附和着,大胆地走回床边。

“乖!噢,你想牵牵姐姐的手?”段雅美温和地笑着。

“姐姐在这里。”

她友善地伸出手,心想:总不能和个精神病计较。

“哈哈哈!哈哈哈!”段雅美突然指着她狂笑,喊道,“这只是个假的娃娃,难道你——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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