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足足下了三日,暮色的天空灰蒙,如同漏了一个窟窿,雪花随着呼啸的风刮得人脸疼。
暮落山上银装素裹,唯有一个醒目的红色身影在不断地移动。
寒风凌厉的刮着,雪花纷纷扬扬地扑落到此人脸上,慢慢的吞噬着身体仅有的温度。
从身形来看依稀能辨别出是个女子。
她手指通红,掌心因攀爬蹭出的血在皑皑白雪上晕染,如同点缀在白纸画卷上的红色花瓣,让人触目惊心。
她紧紧的咬着牙,仍然不断往上爬。
难以置信的是,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竟有一只青鸟落在她的头顶。
青鸟展开翅膀形成一个保护伞,像是在为她遮风避雪。
虽然并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女子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攀爬的手停顿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又开始继续往上爬。
“……阿夜,”青鸟的下方传来女子的声音,是许久未进水的沙哑和干涩,“谢谢你。”
青鸟有些不忍地看着她,轻轻吐露出话语:“别再爬了……他不值得你这样。”
“你不懂……”女子攀爬的手没有停顿。
鸟儿缓慢地煽动着翅膀,带走纷纷洒洒的雪花,眼中是无法言语的悲伤。它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了呼啸而过的风夹杂着她沙哑苦涩的声音:
“我会说的第一句话是他的名字。”
“我会写的第一个字是它的姓氏。”
“我会念的第一首诗是他教我的。”
“我会……”
“别说了。”它出声打断,别过头,不再看向她。
女子抬眸,有些疑惑道,“为什么?”
青鸟沉默着没有说话,闭上了眼。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是我此生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人。”
哪怕他爱的人不是我。
尽管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它蓦然睁大了眼,愣愣地看着她那不断攀爬的血手,扇动着的翅膀停了下来。
“其实我……”本来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停住了。
见他没有再继续,女子也没有追问。
她仍旧一点一点的往上爬,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爬上了山顶。
她的双手鲜血淋漓,原本纤细白嫩的手,现在却粗糙肿胀得不忍直视,伤痕遍布,紫红交加。连双手所有的指甲盖都被磨得只剩下半个,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却浑然不觉。
对不起。
你本来不应该遭受这些的。
青鸟别过眼,尽量不让自己去看她的那双手。
“找到了!”她欣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踉踉跄跄地飞奔到了山崖边。
一朵浅黄色的花在陡峭的悬崖边上,坚强地抵御着风雪的侵蚀,不断摆动。
在她摘下花的同一时刻,响起了隆隆的声音。
脚下的悬崖轰然塌陷。
而往下是无尽的万丈深渊。
她如折翼之蝶,又入坠落之日,从悬崖上跌落,烈火般的衣群随风摆动,铺散开来,如天边晚霞。
暮落山。
幕落……
这下是真的要暮落了……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手中仍紧紧地攥着那朵花。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去吗?
他的病还等着我去救啊……
我还有好多话没跟他说呢……
她咬了咬牙。
好不甘心。
“小家伙!”
是幻觉吗?
在死前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真是太好了……
——
三年前。
啊,太美好了。
院中的少女惬意的眯着眼,手抱在脑后,斜倚栏杆,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长长的睫毛如蝴蝶扇动的翅膀,遮挡住了藏匿着星子的眼眸。
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当她醒来的时候,脑子里多出了不属于她的记忆。
记忆中,她的名字是颜染。
北冥唯一的嫡公主,自八岁一次意外落水之后变得痴傻呆滞,闭口不言。虽沦为笑谈,却仍备受皇帝宠爱。
“公主殿下,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陛下召见您,奴婢找了您半天呢。”耳边响起焦急的声音,她偏头,穿着宫女服饰的人出现在面前。
她是颜染的侍女子衿。
一个在她痴傻时仍待她极好的人。
“唔……”她有些委屈地看着子衿。
这里明明很暖和吖,为什么不能到这里。
子衿看到她精致的小脸上撅着小嘴快哭出来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慌忙安抚道“好了好了,都是奴婢的错。殿下您别哭啊,奴婢会心疼的。”
颜染低头默默地把眼泪收了回来。
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只能按照记忆中的样子装傻。
她伸出手让子衿牵着,跟随她来到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