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苏溪的电话,得知因为时间太晚了,她们已经带小桐吃过晚饭把人送回家了,尤景兰沉吟了片刻,告诉两个人还是出来一下,她想和她们聊聊。
三人约在常去的咖啡厅见面,闲聊了一阵,尤景兰看着面前的咖啡,终于开始谈她今天最主要的话题。
“沈均问我,要不要去分公司,那边空缺一个人事经理,他伯父很看好我。”
尤景兰这话实打实的把对面的两个人吓了一跳,苏溪当场就想骂人了:“沈均他想你去啊?”“应该是的吧,如果我没有估计错的话。”尤景兰轻轻笑了笑:“我再考虑到底去不去。”
“……要我我就不去。”纪明惠小声说了一句,怕被反问,还立刻补充:“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去。”
“……我很矛盾。我也不想去,但是我潜意识里却告诉自己,你应该去。”
苏溪听了这个话更加生气了,她觉得这两个人就是爱自己瞎琢磨,怎么就不聊开呢,聊开了不是什么都好了吗,她有点崩溃的戳了戳咖啡杯里的泡沫,问她:“为什么?”
“你们记不记得,初中毕业典礼上,我和沈均大吵了一架。”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尤景兰看着面前的咖啡杯,有些怔愣。
“记得,不过当时我们两过去的时候你们已经吵到一半了,你们到底是吵什么呀?”这个事情在她们的记忆力还是很深刻的,毕竟那天的日子很特殊,两人争执的强烈程度也很特殊,纪明惠一下子就想了起来,附和她回答。
“他当时本来就打算出国。我去老师那里取毕业纪念册的时候,听见他在和班主任说这件事。”尤景兰的声音有些低,似乎回忆很深:“我不记得我们到底是聊到什么程度开始吵架的,最直接的印象,是他对我说他不太想走。”
“我当时觉得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他却说我才是。我当时真的特别生气,觉得他就是单纯的在和我抬杠。”
尤景兰自顾自的说着,也没有在乎两个闺蜜有没有回应她。
“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在竞争学生会长的时候,其实后来我能当是他让着我的,不然不会那么顺利。“
“高中的时候我爸妈离婚,你们我都没有说,但是沈均是知道的,因为他撞见我和我妈在民政局门口和我爸分开,可是他谁都没有说。包括我自己都不知道那天他看见了,都是后来我妈生小桐的时候难产,在医院里,他告诉我的。”
“那个时候奶奶还在老家和我爸争执不在,我放学的时候接到医院的电话,还是沈均骑单车载我去的医院。”
她的回忆是真的很长,因为他们是真的认识了很久,苏溪和纪明惠对视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听她说着这些她们知道和不知道的事情。
“高中的时候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和我开始还是和他同班,高中生的情感要丰富很多了,不管是不是走心的,反正喜欢他的女生到是无数,虽然基本上人人都能看出来我们关系堪忧,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觉得我们距离太近,冷暴力热暴力都被招呼过,就算后来我去读了文科,分了班,这种状态其实并没有怎么减弱。“
“突然有一天我发现好像没什么人招惹我了,虽然我其实对那些人无聊的行为不是很在意,但是的确很烦人是真的,我偶然有一次和一扬说起来,他好半天之后才告诉我是沈均在他们班上半含沙射影半明明白白的说让她们别再烦我,才缓和的状态。”
“高中毕业那天你们来我学校见到我的时候,其实我刚和沈均在学校门口分手,他那天告诉我,他这次是真的要出国了,但是后来进了大学,虽然学校很大,人也很多,但是他那么优秀的人,出现在那里,依旧是很快就被我给发现了。”
“我和他在那次的新生代表中见面的时候,是我第一次想要问他为什么,但是没有问出口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的确一整个暑假没有见面,我沉下心来想了很多,在那个时候我确定自己的想法有了改变。”
“你们也知道,其实大学里我们争争斗斗都少了很多,本也不是一个专业一个学院,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偶尔见面的气氛也都没有那么紧张了,可是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想躲着他。”
“所以后来考研的时候,因为考试我和顾亦天的距离变近,后来他对我告白,我答应了。”
“然后,沈均就真的出国了,等到我毕业之后加入沈氏,他才回来。”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我当时喜不喜欢顾亦天,我自己心里没有数,甚至到前一阵我们决定结婚了的时候,我又有多爱顾亦天,我心里也没有数。”
“我觉得我似乎是真的只是为了躲避沈均才和顾亦天在一起的……这么说对我们谁都很不负责任,可是我现在发现这是事实。”
“毕竟我就算和顾亦天在婚礼前夕感情破裂分手,我也不觉得有多难过,而且并不是因为奶奶的事更加难过盖了过去,是真的,我并没有很难过他的出轨,和我们这么些年感情的结束。”
“我甚至没有什么强烈的失恋的感觉。”
尤景兰说了很多话,声音都有些略微的哑了起来,她喝了一口咖啡缓了缓,视线终于从桌面上移开,抬起头来看着面前正静静看着自己的两个人。
“我越来越强烈的觉得,我是真的,不能再和沈均相处的太近了。”
尤景兰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没有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坐着,握着那杯早就凉掉的咖啡。
纪明惠和苏溪交换了一个眼神,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坐着。
今晚她说了这么多,几乎回忆了她的整个青春,她们俩能够明白,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没有底,她在害怕,她心里,是真的很慌。
好久之后,是真的沉默了好久好久,苏溪放下手中的勺子,触碰咖啡杯传来的清脆的声响,把尤景兰拉回了现实。
她抬起头,看着苏溪开口。
“你最害怕的到底是什么呢?你为什么不愿意,或者不敢面对?”
尤景兰看着她,轻轻笑了笑。
“小溪,如果是你的小说里,大概这个时候我可以和沈均你来我往的摊牌,然后happy ending。”她停顿了一下,笑容有点苦涩:“可是我想的却是现实,大学我不愿意面对选择逃避,是因为我觉得我从来和他都是对立的,我的骄傲甚至不允许我向自己承认我喜欢他。”
“而现在。”她看着窗外,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是因为他和我不一样。”
她曾经以为自己和沈均差不多,最多沈均家里比她家富裕,可是她并没有怎么输给沈均过,就算沈均让着自己过,自己也不是没有让着他过。
可是当她发现沈均的真实身份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和沈均是不一样的两类人。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和含着木头勺子出生的人,起点不一样,终点,也不一样。
沈均的人生在规划上已经几乎走到了终点,他会就这么一直完美无缺的走着,而自己呢?她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她是对未来没有展望。
她没有一个家庭做后盾,她只有自己,如果有一天发生什么变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撑下去。
既然沈均现在也想和自己拉开距离,那自己为什么不顺着台阶往远处走呢。
如果自己就这么继续做他的助理,对她来说,是真的很危险。
甚至对沈均来说,也是一样。
乘着他们还没有陷得太深,早点拔出来,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尤景兰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们早就已经陷得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