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洒在两人的身上,很温暖,是真的很温暖。
被她这个问题问的愣住,沈均叹了口气,别开视线:“你先吃东西,我们以后再说。”
尤景兰很显然不会让他就这样甚至敷衍都没有敷衍就带过这个话题,她摇了摇头,定定的看着他。
她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她不想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走了,将来还要留下一个遗憾。
起码,她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必须离开的理由。
她执著的样子,让沈均无可奈何,他终究还是被那个眼神打败,以前这样,现在也这样,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她。
因为这场病,尤景兰看起来有些憔悴,烧慢慢退去之后,脸色有些轻微的发白,看起来没什么气色,但是看着自己的眼里却带着光,那个执著的眼神,很久之前就是那样。
这毕竟是一个骄傲的人,是一个和自己一样骄傲的人。
沈均握了握拳,俯下身去。他这么一个突然的动作让尤景兰下意识的往后躲了躲,后脑险些磕在床头,却被沈均伸手垫住,她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咬着嘴唇,却不躲开视线。
和沈均四目相对,尤景兰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她紧紧的锁着他的目光,等着他往下说下去。
“是,我害怕。”
沈均从来都没有对尤景兰说过害怕这个词,但是此时此刻他看着她,发觉自己心里是真的很慌张。
“你知道。”他无力的垂下眼帘略微闭上眼,和尤景兰的额头相抵,两人都略显急促的呼吸相交着,让他不想离开。
但是他还是慢慢睁开眼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的眼睛,尤景兰的瞳孔颜色不算很深,带着一些棕色,他以前就觉得她的眼睛很漂亮,现在也是如此。
“我知道。”尤景兰回答了他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因为她在等着沈均说下去。
“你对我,真的,太危险了。”沈均的语气和眼神中都带着不忍,他轻轻说完这句话,目光闪了闪,直起身来,转身。
“我走了。”
伸手端过有些凉意的粥,尤景兰吃了一口,感觉有点咸。
她有些机械的抬起手背一边擦着擦自己的眼睛,一边继续吃着碗里的食物。
沈均的回答不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答案,她如果很久之前就问,那么沈均的回答,也会是这样。
只不过她以前不会这么问而已。
她开始静静的想着,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俩的关系,或者是沈均对自己的感情,甚至是自己对沈均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初中毕业时候的那次争吵,也许是沈均第一次有意无意的体现出,他不愿意走,是不愿意离开她。
所以他才会说,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是你。
高中选文理科的时候,她和班主任谈了很久,最终选择读了文科,班主任还觉得很可惜,她这么聪明,读理科也能读的很好,更何况她的确在生物化学上很有天赋。
虽然她的确自己更喜欢学文,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当时她一定要读文科,只是因为她想着,起码,不能在和沈均在同一个班级。
因为沈均那次陪她去医院,让她的心里有些绷不住。
尤景兰放下空了的碗,抱着膝盖看着前方发呆。
高中毕业那天,文科班在理科班之后拍毕业照,她出来的时候,理应早就走了的沈均,却站在学校门口,看着她来的方向。
沈均静静的告诉自己,他要出国留学了。
她也静静的告诉沈均,希望他一路保重。
可是她也知道,那个时候沈均想对自己说一点其他的什么,却一直没有说出口。
她还记得沈均离开之前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她后来再看见那个复杂的眼神,是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她和钟一扬一起,送沈均真的出国的时候。
在机场,几人简单的聊了两句,告了别,沈均转身走向头等舱没有什么人的安检口,片刻之后,转过身来。
那个眼神,尤景兰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看得见沈均眼中的那份决然,还有不可名状的悲伤。
他这次终于真的走啦?我还以为他又只是说说而已。
那天和钟一扬在回学校的路上,尤景兰这么对钟一扬说,却换来他那样的回答。
是啊,你都和顾亦天在一起了,可不是得真的走了。
其实钟一扬当时说完那句话就发觉自己说错了,但是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当时尤景兰清清楚楚的听清了这句话,却没有对此说些什么。
她听得懂钟一扬话里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反问。
现在想起来,惠惠和小溪,也的确明示暗示过自己很多很多次了。
她不是不明白,也不是听不懂,只是她自己的确不是很敢面对。
真的挺搞笑的,她觉得自己,是真的蛮搞笑的。
虽然说一直和沈均什么都要争,表面上体现的自己和他根本不差什么,但是潜意识里,她是觉得自己不如沈均的。
特别是工作之后,她发现他和沈均的差距,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自卑来源于家庭,这种感觉,尤景兰自己没有办法抹去。
她想起钟一扬很多次看着他们俩的时候叹息的眼神,心里的苦涩更重了。
身边的人都为他们做了很多,可是他们都不愿意面对,她不知道沈均为什么躲躲闪闪,可是她却知道,就算沈均没有这样,自己,也迈不出那第一步。
就这样吧。
她抹干眼泪,抽了抽鼻子,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
可能,可能,可能在他们不再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之后,慢慢的,就会好起来了吧。
尤景兰这么想着,也这么认为着。
可是她忘了,沈均曾经出国两年,他们也整整两年没有见过面。
却依旧没有改变什么。
沈均回到公司,走进自己办公室之前,经过了尤景兰的小隔间。
还有半个月。
他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看着。还有半个月,这里的人就要离开他的视线了。
到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决定。
他只能希望,这是一个暂时而言,对他们都好的决定。
他推开门进去,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视线落在桌上的摆设上。尤景兰是个很有收拾的人,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文件也分好类摞在一边。他的目光扫过桌面,最后落在了内线电话旁边,摆着的小相框上。
相框里是三个女孩子穿着初中校服回头的身影,沈均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是当时高中快毕业的时候,他们四个回到初中母校,参加百年校庆的时候。
这么说的话。
他伸手把相片抽出来,发现果然,是折叠过的。
折叠起来的另一小部分,是他一个人,站在离她们三个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看过来的样子。
他看着尤景兰,一眼万年。
她大概早就什么都知道,只是也和自己一样,不愿意,不敢面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