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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误入之兽

几人各自谋划各自的事情之时,废墟传来一阵动静,冰色荆棘卷着建筑物拖开,衣冠整洁的血衣侯从中走出。

他面不改色,但不难看出此时此刻他内心不虞。

他环顾四周一圈,确认了所有人的到来,目光在红莲身上停留片刻。

红莲觉察,略微疑惑。

实际上她和血衣侯基本没有什么交流,无非是王孙贵胄之流互相知晓对方的名号和事迹罢了,再者而言便是每逢佳节互相假惺惺地送礼做做样子,和宴席上相隔甚远的对视一眼,随即颔首示意。

与生俱来的王女和王恩世袭的侯爵,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和手握重兵的嗜血将军,一个是刁蛮顽皮,天赋异禀的深宫公主,一个是沉稳冷静,智勇双全的朝廷重臣。

她对他唯一一次特别的印象,便是昔日她去寻余寒时,偶遇与余寒有事务要处理的血衣侯。血衣侯彼时望向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只误闯的小兽。

仿佛是一只不谙世事的小狐狸,猝不及防闯入属于白虎的领地,还对着白虎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是她自作主张靠近,像高楼拔地去攀谈云端星,而他垂低几米,稍做回应。

而此时此刻,他的眼神依然是如此。

思及此处,红莲不免神色黯淡,她抿了抿唇瓣,只是想着回宫后,要煮一壶红莲醉。

煮一壶生死悲欢,来祭她的少年郎,然后悉数自饮而下。睡梦之中,再见一回。

可弄玉的神色却略有不同,她昔日作为女刺客搜寻情报,目标就是血衣侯,并且还被正主逮着了。虽说最后拼死一搏,身受重伤却活了下来,但是间隙总还是在的。

更何况,她先前无意间撞破了血衣侯和蓑衣客的一场密谈。

那是在红莲被百越劫走后,韩王气到急火攻心,身体抱恙,锁宫一概不见。她以胡美人侍女身份入宫,打探消息。

她看见泛舟湖上的血衣侯和蓑衣客,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惊涛骇浪的交谈。

“真是条狡猾的鱼,和宫里那位一样。”蓑衣客收起空空荡荡的鱼钩。

血衣侯道:“就算是王宫,也逃不出你的眼睛,有什么新的收获?”

“咸阳有个叫做李斯的年轻人,和某个人交上了朋友。巧的是,这个李斯,正是八公子韩非的同门师弟,而这个新朋友,正是韩非的旧友郑国。”蓑衣客不咸不淡地说。

血衣侯淡淡地抬眸,“两个与韩非相识的人有了密切联系,确实有趣。很快你就知道韩非的打算了,但你的情报,应该更有价值。”

“我还有更有价值的情报,比如……”蓑衣客搁下鱼竿,“……红莲公主的下落。”

血衣侯瞳仁一颤。

蓑衣客笑了,“你在意红莲公主的安危。”

“韩王的掌上明珠,诸位公子血脉相连的姊妹,她的卷入,让这场博弈变得难以预料起来。”血衣侯避而不答,站起了身,“红莲,某种意义上远远比太子重要。”

蓑衣客意味深长地应和了一声:“是,很重要。”

弄玉眸色暗沉,她并不明白血衣侯所谓何意。在意红莲的安危是哪一种在意,究竟是权谋利益的在意,还是在意她这个人。

“百毒王已死。”血衣侯似乎仅仅是随心所欲的提醒而已。

姬无夜问:“百毒王?这么说其他人……”

话说三分,在场的人精便都能意会了。

“血衣侯击毙凶徒百毒王乃大功一件,受害人彩蝶不幸死于火灾事故,令人痛心。”韩宇总结道。

血衣侯挑眉,随即勾唇笑了笑,“死于火灾?不错,四公子对案情总结颇为精妙。”

彩蝶死于罗网八玲珑,紫兰轩纵火源于百越焰灵姬。实际战斗的参与势力有夜幕、血衣侯、罗网、流沙、百越、秦国。

韩宇总结自然精妙,轻飘飘一句话,一举多得。

归功于血衣侯,归咎于百越。先是拉拢血衣侯,为其邀功,赢得好感。再是推锅给百越,保各方势力出淤泥而不染。最后感叹痛心,冠冕堂皇地代入情感。

“彩蝶遇害,紫兰轩纵火。元凶百毒王伏法,这个案子看来已经破了。我这司寇,倒也得了一个顺水人情。谢了,四哥。”韩非立刻顺水推舟,偷换概念。

韩宇扯了扯嘴角,继续不着痕迹地套回去,“这么大风浪,恐怕一个百毒王是掀不起来。八弟务必追查其同伙,想必也是轻松不得。”

“同伙?这个答案,九公子不会视而不见吧?”血衣侯闻言,眼中蹿起一簇火焰。

“莫非,血衣侯已对真相了然于胸?”韩非似乎是玩笑一般,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们之间层层叠叠的复杂纠葛,谁先说破,谁就输了。韩非与百越的合作,堪为勾结叛逆。血衣侯私下妄图百越宝藏,是监守自盗。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抬眸,将所有视线凝聚在胶着的二人身上。

双方陷入僵持,韩宇再次出面解围:“所有的冲突都源于利害,或争权或夺利。有些秘密一旦揭开,恐怕会触目惊心。亦非兄击杀百毒王,可算头功。”

他话里有话,一面暗指血衣侯另有异心,一面暗示血衣侯就此罢手,见好就收。

血衣侯闻言,深深凝望了韩宇一眼,拂袖离去。

韩宇转而对韩非说:“你可想清楚了。”

“四哥费心了。”韩非笑了笑。

二人表面上兄友弟恭,实则暗潮汹涌。

韩非不动声色地笑,心底却暗道失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韩宇在政场上洁身自好,同时又抓有各方其他势力的把柄。他为自己解围,意在告诉自己,他可随时将其一军,但可以取得合作。

看似出面解决了一个案件,但其实是灵活地运用,调度各方势力。

一切都尘埃落定,旁人相继离去。

韩非拱手道:“子房,今日你独立对抗八玲珑,真是凶险万分。你这看似弱不禁风的儒雅之下还真是有大将之风,为兄佩服之至。”

“那是自然。”恢复元气满满的红莲满血复活,滔滔不绝地开始夸赞自己的青梅竹马,“小良子温润如玉的表面之下,深藏文韬武略的潜能,日后定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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