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早上，于小小很早就起床回家了，到家的时候是七点。于父还在家，房间门开着，灯也亮着，于小小直接走了进去，许是听到动静，于父也看向门口。于小小看见了一双猩红的眼睛，她突然有点害怕这样的父亲，于小小见过这样的眼睛，电视里的赌徒赔完身家的眼睛。
“表姐说你昨天晚上输了十几万？还借了高利贷。”于小小淡定地问道。
“怎么别人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于父反驳。
“那你说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昨天是不是还去赌场了？老妈都回去了，你怎么还做这种事情？”于小小抱着一丝希望想听到父亲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可她从父亲猩红的双眼里就知道，即使父亲说了，她也知道事实是什么。
“你们想听什么?我说没有，你们信吗？”
“你怎么到现在了还说谎？”于小小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气愤还是心痛，下意识就推了父亲一把。
“你干嘛？”出乎于小小的意料，父亲也很重地推了于小小。于小小的眼泪啪啪地往下掉，这是二十一年来，父亲第一次对自己动手。以前，亲戚总说父亲特别溺爱自己，连骂都舍不得骂一句，她小时候也总笑着对亲戚说，“我想要天上的月亮，我爸都会给我摘下来。”
可是这样的父亲，怎么突然就不见了？比起这段时间对父亲赌博的痛恨，她现在更难过的是父亲第一次推了自己，还很重。后来很长的日子里，于小小偶尔想起父亲推自己的场景，想起父亲那双猩红的眼睛，都会有突然的窒息感，她好像劝不了自己走出来。
许是于父也意识到自己第一次推了女儿，看着于小小的肩膀，停住了几秒。
“我还要去店里，你也马上考研了，赶紧回学校。”
“你还知道我要考研。”于小小很平静，又似乎带着自嘲。其实送完母亲，机场回学校的路上，她就决定弃考了，她想赚钱了。她不想再让母亲为自己花钱，她想那笔钱起码母亲自己能过的舒舒服服。
于父没有回答，起床就准备出门。父亲的手机铃声这时候响起，“于生，我们离婚吧。”
“好。”父亲没做任何挽留，答应了母亲。
于父走后，于小小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哭了起来，这个家庭好像真的要散了。不过于小小支持母亲的决定，她想以后一定要努力赚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至于父亲，她似乎想放弃了。本来回来的时候，她还想，要是父亲并不是表姐告诉自己的那个样子，要是能看到父亲一点点知错的样子，她要不要再劝一下母亲，要不要调节一下，要不要也原谅父亲。
下午，于小小没回宿舍，直接赶回教室上课了，门口看到赵桐桐的瞬间，余光里也看到了后面的张俊。
“小小，你眼睛怎么红了？哭过了吗？”赵桐桐他们都知道于小小最近有心事，从电话里也大概能听出是家里出事了，不过都没怎么敢问。现在也是真的心疼，便压低声音问道。
“嗯，等有空的时候和你们说吧。”于小小这次没有否认。不知为什么，她突然也想让张俊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她突然很想要他的安慰。可是于小小又觉得，现在这样的自己，好像更加配不上他了。这一周因为家里的变故，于小小似乎都没时间想张俊了，今天张俊坐在后面，又一次触到于小小的心里，告白的事，还是算了吧。
张俊发现于小小最近没怎么来上课，快一年了，从大三第二学期到现在，好像第一次见她逃课。无意间得知她要考中传的研究生，以为她这周像其他考研的学生一样，自己在宿舍加强复习。周一没见到她，周二她还是没来，周三，于小小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张俊就注意到了，不过他发现于小小状态好像不怎么好，是要考试了，很紧张吗？又觉得哪里不对劲，紧张似乎也不是这种状态。周四早上，赵桐桐他们好像给于小小留了一个位置，不过一上午，她都没来，后面的位置一直是空的。下午，张俊去的晚了点，不知为什么，特意选了一个坐在他们宿舍后面的位置，前面是一个空位。上课铃还没响，她不知道于小小今天来不来。
还在思绪中，门口就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灰色及膝的呢子大衣，黑色的针织打底裙，长筒靴，大波浪卷。于小小踩着点到了教室，似乎走得很急，像是刚到学校。于小小应该是看到了赵桐桐他们，便低着头很快地走过来，她好像并没有看见自己。等于小小快到位置上的时候，张俊发现她的眼睛有点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她在难过什么呢？考试压力很大吗？还是出什么事了？
张俊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于小小的一举一动，他只觉得这一年，于小小好像经常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教室里无意间往后转的时候，就能看到于小小低头备战英语或者这个学期备战考研的样子，有时候于小小也会刚好抬头，两个人瞬间对视后又都很快转移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还有些时候，张俊发现，上完课回去的路上，也总会听到赵桐桐他们聊天的声音，他知道，于小小也在后面。他会注意到于小小今天穿了什么，扎着马尾还是披着头发；他知道于小小要考中传，媒体这一行业好像挺适合她；他知道于小小老家是江苏，好像离他的家乡也很远。
张俊最近在宿舍抽烟的频率也很高，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焦虑什么。
“小小，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件衣服？”
“上周五回家前去了一趟商场，感觉还挺喜欢的，就买了。”于小小没说，其实是因为她觉得这件大衣和3月份第一次在机房见到张俊的那件灰色大衣很像情侣款。她当时拎着衣服很高兴地回家，并没有想到后来的心情会有那么大转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