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轻拍着我的背,轻声安抚道:“星儿,回家了,不哭了,乖。”
我听父亲说话有些中气不足,不由心里担心,抬起泪眼汪汪的脸,关切的问:“爹,你怎么了,身体为何竟如此差。”
我看着爹苍白的脸色,消瘦的面庞心里一阵揪疼。
家里虽然不是很富裕,吃得也不是山珍海味,但是父亲也很是强壮,虎背熊腰,膀大腰圆,很有武人的气势。
可现在的父亲,却如五六十岁的平凡老人般,哪还是印象中的样子。
爹爹将我扶起,摸着我的头,微笑着说:“爹爹一切都好,星儿莫要担心。我的星儿长高了不少,也更漂亮了,星儿快和爹说说,在墨宗过得如何。”
我见父亲不愿意说,便也不强求。拉着师父走到父亲面前,向父亲和二哥介绍,“二哥,父亲,这是我在墨宗的师父,墨兴。”
师父眼圈早已经红了,他见父亲看向他,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主子,阿兴终于又见到您了。”
师父神情激动,言辞恳切。父亲见师父也是一阵感慨,忙让二哥将师父扶起。
父亲将师父招呼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师父,高兴的说:“好好好,阿兴如今成大小伙子了。”说完还拍了拍师父的肩膀。
一直站在屋中的另外两个黑衣人,也走过来,对师父说:“阿兴好久不见。”
“阿兴成男子汉了。”
“墨尚师兄,墨武师兄,见到你们真是太开心了。”
师父一边说着,一边抹泪,另外两个人也是笑中带泪,兄弟情让在座之人都很感动。
在大家都平复了情绪,我才问道:“爹,其他哥哥们去哪了?”
我刚说完,便听见有人轻声敲门。接着,四哥和一位全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黑衣男子进屋便见到了师父,冲他微笑一下,才对父亲和二哥施礼道:“主子,事情都已办妥,墨迹回来了。”
二哥站起来,来到墨迹身边,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父亲,大师父,真是太好了。”
四哥一边将我拉到自己身边,一边笑着说:“这么长时间了,今天最是开心。”
我听着他们的话,云山雾绕根本不懂。看了看大家,我继续问道:“家里出了何事了?”
我的话刚出口,除了师父和我,大家的脸色就又都难看起来。
四哥满脸的寒心与悲痛,他摆正我的身子,眼睛郑重的看着我说:“大哥就是杀害咱们娘亲的凶手,他是朝歌的探子。”
四哥的话如晴天霹雳般在我的耳边炸响。这怎么可能,大哥对我们和爹爹一直都非常关心爱护,给爹爹办事也是尽职尽责,他怎么会杀害娘亲。他是父亲好友的孩子,是被托孤,父亲才领养了他,拿他当亲生一样。
而且,每次说起去世的娘亲,大哥的悲伤也不像假的啊。
我的心里根本就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是,当我望向父亲和二哥与四哥,他们的表情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的心真的很难受,我的头很疼,我就像被主人扔掉的布偶,很孤独,很痛心,很失望。
我缓了许久才怔怔的看着四哥问,“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四哥看向了父亲身边的墨尚,语气沉痛的说:“是墨尚师父,张嬷嬷与嫂子发现了秦慕柏的问题。”
我转头望向墨尚师伯,墨尚见爹爹点头才说:“张嬷嬷早就知道夫人之死有蹊跷,但是她不相信任何人,一直在默默地暗中调查。后来,她从小姐的乳母与当初为夫人检查过胎象的大夫那里,查出了蛛丝马迹。她观察了许久,才排除了老爷的嫌疑,才将此事告知了老爷。
老爷也暗中查探此事,本来以为是三老爷所为,就在我们查三老爷时,少夫人看到了小姐的信并将信交给老爷。
老爷这才更是确认了夫人之死是被人谋害。
后来,因张嬷嬷与老爷都在查此事,虽是暗中还是被人发现了。张嬷嬷竟遭奸人数次暗杀,多亏老爷早做准备,张嬷嬷才幸免于难。
大少爷因多次暗杀不成便有些手足无措,在外办事时多次出错。我与老爷都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便发现了他与平时不同之处。但是并未与夫人之死联系到一起。
直到大少夫人发现,只要慕柏与张嬷嬷在,两只白狐便做出警惕,大少夫人将此事当笑话说与老爷,老爷才开始查慕柏。
我们才知道他竟偷偷与朝歌国使臣联系。后来,我们与张嬷嬷用计才确定是慕柏所为。
但他一直说他无意杀害夫人,是被人陷害,老爷问他,何人会害他,他又不说。
老爷从确认知道是慕柏杀害了夫人,就病倒在床了,大少夫人又受了太大打击,流产。
老爷体恤慕柏没了孩子,让他陪陪大少夫人,没想到他竟偷偷跑了。”
我望向墨尚师伯,语气沉重的问:“那他杀害我娘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墨尚师伯偷瞄了眼面无表情的父亲,吞吞吐吐的说:“慕柏说,那人给他的药说是可以让人假死,他们是要,要挟谢老将军与老爷,从而掌控朝圣兵权。其他的,慕柏什么也不肯说。”
我的心哇凉哇凉的,这两世,第一次有如此痛恨一个人的感觉。秦慕柏,枉我爹娘待你如己出,枉朝圣养你二十来年,你竟如此对待我们。
我慢慢的走到父亲身边,父亲才是最难过的那个人。出于义气帮逝去好友养子,没想到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还害了爱妻的命。
我诚挚的注视着父亲,希望在父亲眼里可以看见坚强,见到蜕变,见到重生。
但我失望了,父亲眼里有慈爱,有欣喜,有感动,但最多却是悲凉。
父亲和蔼的摸着我的头,笑着问:“星儿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见爹爹问,知他是岔开话头,不愿再提,便将心里所有的担忧与悲愤压了压,换上欢快的笑容,对爹爹说:“是制衣处的制衣长与师兄师姐们,将这次出来游历的机会让给了我。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呢,所以我与师父便合计着来家里看看。”
父亲微笑着点点头,“那要好好谢谢制衣长他们了。”
我笑道:“我和师父给制衣处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回去的时候,还会给他们带好对新鲜玩意呢。”
“那就好,小七如今如何了,功夫可有进步。”
我一听爹爹问起七哥的功夫,便嘟着嘴说:“七哥马上就要到中级了,我亲耳听到墨望师伯说的。”
二哥这时候笑着接口道:“我记得他就是会些拳脚功夫,连雪儿都打不过,没想到这小子天赋竟如此厉害,进步如此迅速。”
四哥调侃道:“看星儿这通身气势,功夫也是进步不少吧?”
我偷眼瞧了瞧师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就会了扎马步。”
大家听我如此说都互望了一眼,又都看向师父,师父呵呵笑了笑,才对大家说:“这孩子是谦虚,我的徒弟,那轻功肯定是最好的。”
我惊讶的看向师父,“师父,我还不会轻功呢。”
师父叹口气,指着我的沙袋对大家说:“两条腿如今共是二百斤的实铁与沙石,这一路又带着个不懂功夫,比你大几岁的纪虎,还有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你都没被我给落下,你说你会不会轻功?”
我觉得我是跑得快,师父也有意等我罢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激动的看向爹爹与哥哥们,“哎呀,我竟是个有功夫的,你们快夸夸我。”
大家都被我的表情和语气逗乐了。笑过一会儿,父亲才看了看天对大家说:“大家都回去歇歇吧,一会儿天都要亮了。”大家这才散了,各自回房。
回到房间,和两只白狐热闹一番,才抱着它们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休息,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家中,躺在熟悉的床上,拥着我的白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三天的早上。
天还没有大亮,白狐本来都懒懒的趴在我身边,见我醒了,都竖起耳朵,将脑袋凑到我的脸上,一阵亲热。
玩了一会儿,我才起身穿衣,见白狐一直没有警惕之态,我也没有感受都陌生的气息,这才打开门出去,准备去看看父亲,和父亲一起吃早饭。
经过大哥的院子时,才想起爹爹说过嫂子流产了,不由又抬脚准备进去看看嫂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屋中传出谈话的声音。
心下不由好奇,这么早是谁在嫂子的房间。屏住呼吸,悄悄的靠近房间,才听到嫂子说:“孩子,都怪娘没有照顾好你,才使你没能降生在这世上,你要怪就怪娘吧。”
“少夫人,您总是这样自责,身体会吃不消的。”是张嬷嬷的声音。
“嬷嬷,你说我日日梦见孩子哭着找我,他是不是在那边过得不好,他怪我。”嫂子哽咽的说着,那悲痛之情另窗外的我不禁心里抽痛。
“每个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嬷嬷知道少夫人惦记小少爷,可少夫人如此牵挂小少爷,小少爷会在那个世界会不安的。”嬷嬷语带哽咽,再次劝道。
听嫂子一直低声哭泣,嬷嬷也是唉声叹气,长久下去嫂子的身子怎么能受得住。心里为嫂子担心,但却不知该如何开解她。
慕柏哥哥,你为何如此做啊,你知道你伤害了多少爱你的人的心吗?
慢慢的转身,走出嫂子的院子,继续往爹爹的院子而去。
“爹,星儿能进来吗?”
“进来吧。”屋里传出了父亲有气无力的声音。
轻推开门,闻到屋中浓浓的药味,不由将目光放到了父亲手旁的碗里。
“爹,今天感觉如何,身体可好些了?”
父亲微笑着看着我,点点头,“爹挺好的,星儿放心就好。星儿这次可是歇过来了?”
我抱着父亲的胳膊撒娇道:“爹,星儿睡得可舒服了,现在真是神清气爽。”
父亲摸着我的头,微笑着点点头,“那就好,走吧,陪爹爹去吃早饭。”
来到后院饭厅,二哥,四哥与师父师伯们都已经到了。
正吃着饭,管家突然来了,见到在座的我们有些犹豫,父亲看了管家一眼,淡淡的说:“有什么事就说吧。”
管家又看了大家一眼,才小心的说道:“肃亲王亲自来了,已经过了东城检查口。”
“行,我知道了,你去大开中门,准备迎接吧。”
“是,老爷。”管家说完便下去了。
“爹,这次肃亲王竟亲自来了,咱们该如何应付?”二哥放下筷子,冷静的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肃亲王在民间口碑极好,有贤王之称。而太后与廉亲王势力受到皇上与肃亲王联手的打压,已见势微。但其他两国虎视眈眈,不会让一方被另一方完全打压。我只是一个没有兵权的挂职将军,只有开战才会有些许重量。现如今,肃亲王大张旗鼓的联结于我,只怕不好。”
听父亲如此说,我心里不禁暗想,朝圣朝堂如此之乱,肃亲王如今崛起,不知到底谁能挽救朝圣。
刚吃过饭,父亲便也走到大门准备迎接马上就到的肃亲王。
“恭迎肃亲王。”父亲带着哥哥们与管家下人等一众人行礼。
肃亲王呵呵笑着对父亲说:“秦将军,本王打扰了。”
“哪里哪里,肃亲王能来,是属下等的荣幸。”
一边说着,大家一边往里走。待在前厅坐定,肃亲王先开口道:“秦将军,大公子与五公子还没找到吗?”
父亲叹口气,无奈道:“翅膀都硬了,管不了了。”
“是啊,咱们这做父母的,辛苦一辈子,不就是为让孩子们过好日子吗,这些孩子不但不知感恩,还嫌咱们管得多。”
父亲也接口道:“养儿才能知父母恩,等他们为人父母就会明白了。”
“为人父母为孩子忧心,为官者亦是如此,在其位谋其政,秦将军,您说是不是?”
“肃亲王说得对。”
“秦将军,如今本王为朝圣殚精竭虑,但依旧力微,无法即刻改变国情。希望将军能帮帮我,帮帮朝圣百姓。”肃亲王说着就站起来欲向父亲深深行礼。
父亲急忙扶起肃亲王,对他为难的说:“肃亲王,下官只是一介没有兵权的武夫,连自身都难保,何谈帮助您,帮助百姓。”
“秦将军,您是朝圣除谢老将军外的带兵首将,在三国都是极有威望,为何妄自菲薄。”
肃亲王见父亲没有接话,接着说道:“秦将军,如今兵权全被廉亲王掌控,若开战,只怕朝圣一分胜算都没有。
秦将军,难道您愿意看到朝圣尸横遍野,改了国姓吗?”
“下官虽有护国之心,但。”
父亲还没说完,肃亲王便打断他的话,“有秦将军此言,本王很欣慰。只要秦将军愿意帮助本王,本王定将兵权交与将军。”
父亲想了想,才点了点头,“肃亲王为朝圣之心另下官钦佩,为了朝圣,下官愿出一份力。”
接着,父亲与肃亲王密探了数个时辰,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