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朝会上,慕容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直在想,肖灿此时在做什么,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人欺负她。今天醒来,她身体感觉好不好。
好不容易挨到了散朝,慕容絮连衣服都没换就直奔肖灿所在的院子。
可他失望了,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他安排的两个小丫头也不见了。
慕容天走出院子,随手拽着一个下人问道:“肖姑娘呢,院子里的人呢?”
小男孩被吓坏了,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手上端着的东西也撒了一地。哆哆嗦嗦的,带着哭音说:“陛下,奴才听说,肖姑娘走了?”
慕容天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走了?没有我的手谕,她是怎么出去的?”
小男孩只颤颤巍巍的,一下又一下的磕头求饶,“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还是刚刚才听说,肖姑娘已经走了。陛下饶了奴才吧,奴才什么也没干啊。”
慕容天看着趴在自己脚下被吓得尿了裤子的孩子,看起来也就七,八岁,慕容天也懒得和他多说,一甩袖袍,直接去了宫门口。
一路上,下人看到暗帝那愤怒的脸,都远远的躲开,就怕这位煞神看到自己般。
也有宫人小声议论,“陛下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兴高采烈呢,才这么一会儿,怎么如此愤怒。”
“要我说,肯定是那位肖姑娘出了什么事。我看到陛下刚才去的方向,是肖姑娘所在的院子。”
又有人接口,“我觉得也是,你们是没看到,昨天咱们陛下对那姑娘是多好。亲自准备食材,亲自查看菜色,亲自陪着用膳,还一直都在笑呢。”
“哎,雨这么大,陛下的衣服都淋湿了,看来,肖姑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很重啊。”
几人正说着,就远远的看到太后的另外两个侄女朝这边走了过来。这两位主子可不好伺候,见此,大家便急忙散开了。
“二姐,你看这些奴才,一见到我们就跑,好像我们是妖魔鬼怪似的。”
被唤二姐的于欣彤只微微笑着,慈爱的看了眼自家三妹,“小妹,咱们不像大姐得太后喜爱,奴才不待见咱们也是有的,何必放在心上。”
于欣妍心中很是气愤,“她不就是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吗,论文采,她根本比不过二姐,凭什么她能得公子疼爱,还怀了孩子,我就是气不过。”
于欣彤急忙捂住于欣妍的嘴,“三妹,大姐怀孕的事你怎可随意提及,不怕太后怪罪吗?”
于欣妍嘟着小嘴,一脸的不满,“凭什么嘛,她婚前有孕却不必受极刑,还有太后好好照料。若世间女子皆以她为榜样,那还不都违反了道理伦常。”
于欣彤无奈的看了眼于欣妍,“我们只要管好自己即可,别的事也不是我们能插手的。”说到这,于欣彤的声音提高了两分,还带着一丝冰冷,“三妹,大姐是我们的亲姐妹,我们只有盼她好的,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话便不要说了。你的这些话若传到了太后与长姐耳中,让太后与长姐伤了神,到时可没人护得住你,记住没有?”
于欣妍有些恍惚,不明白二姐为什么突然如此严厉的警告自己。还想反驳,但她于欣妍也不是傻的。见二姐如此模样,便闭了嘴,再不多说。
当于欣妍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时,见没有旁人,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两人又一起往太后的宫殿走去。
其实,于欣彤刚才之所以警告于欣妍,是因为太后和于欣善正好经过,她的那些话,不过是踩着自家妹妹向太后和于欣善卖个乖罢了。
姐妹俩在太后的宫中等了一会儿,太后和于欣善才姗姗来迟。
两姐妹起身,齐齐向太后恭敬施礼。
“彤儿(妍儿)见过姑妈。”
太后上下打量了两眼姐妹俩,眼中的晦暗不明一闪而逝。让两人起身后,太后径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脸上换上慈祥的笑。
“这几日在宫中可还习惯?”
于欣彤微笑着点点头,于欣妍却调皮一笑,“姑妈,这宫中又大又漂亮,而且还能每日见到姑妈和姐姐,妍儿可是很喜欢宫中呢。”
太后脸上的笑又加深些,“喜欢就好,既然喜欢就不要走了。你们三个若都能留在宫中,也是给哀家做个伴。”
太后这话意味不明。两姐妹心中也在思忖,是要她们只是住在宫中陪伴太后,还是嫁入宫中?长姐就算以后嫁给公子,以后也是要另立府邸的。
可那句三人都留在宫中又是什么意思。
可眼下也不是她们细想的时机,只须恭敬的应“是”便可以了。
太后似是随意的提到,“这陛下下着如此大的雨也要去寻那肖灿,若日后娶进宫中,真不知这后宫将是何种光景。”
于欣善也适时开口,“肖姑娘容貌绝色,得陛下喜爱也是正常。只是,侄女听说。”说到这,于欣善似是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突然住了口。
三人都看向于欣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于欣善看了看那两个妹妹略带嫉妒的脸,火上浇油的说:“听说,陛下这两年不近女色,就是在等肖姑娘。更有人传言,那肖姑娘很是会勾引男人,见过她的男子,就没有不对她倾心的。
说她在墨宗时便与众师兄弟动手动脚,还同床共枕,交颈而卧,毫无规矩。”
于欣善叹口气,“若这些传言是真的,不知该有多少女子会因她而落泪了。”
若是有人说一个男子帅气,吸引了许多女人为其着迷,那大部分听此消息的女子都会对这男子产生好奇心,甚至心生好感。
可若对女子提另一个女子多么漂亮,多么招男人喜欢,那其他的女子只会对此女产生嫉妒心里。下意识的就把她当成敌人。
这就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道理。
于欣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妹妹,她们虽极力控制着表情,可那疯狂的嫉妒与不屑还是流露了出来。
很快,于欣彤和于欣妍就控制好了情绪。
“说起来,还是最羡慕长姐。公子刚一回来就和长姐有了孩子,可见,在公子的心中,那肖灿再好也是不及长姐万一的。”
于欣善刚说肖灿会勾引人,于欣妍就拿肖灿和于欣善比,还说肖灿不及于欣善万一,这是赤裸裸的骂于欣善更会勾引男人了。
又提及于欣善腹中胎儿。谁不知道于欣善未婚先孕是女子大忌,若一男子真爱一女子,怎会让心爱之人被人戳脊梁骨,甚至要受极刑之苦。
于欣妍就这么提出来,明显在戳于欣善心窝子了。
于欣善一张小脸气得通红,手里的帕子也被抓皱了。
太后没想到,于欣妍小小年纪,却能笑着往人心窝子里扎刀。若是长大了,只怕也是个难缠的。
见于欣善被气得不清,太后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被打圆场道:“男女之事,情到深处便也顺其自然了。”
说着,看向于欣彤和于欣妍,你们俩都到了适嫁的年纪,若遇到可心的,可要好好把握。
两人皆是一脸娇羞的点头。
慕容天找到肖灿时,她正站在廊下赏雨。
细密的雨帘给肖灿增加一丝朦胧美。
看着那细长的脖颈,微抬的下巴,高挺的鼻梁,樱红的小嘴,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吹弹可破的肌肤。肖灿还是如他记忆中那般美好,那般吸引他。
肖灿被一束目光盯得回了神,顺着目光望去,就见到大雨中的慕容天。
他没有打伞,全身都被大雨浇透了。却站在雨中,只深情的看着肖灿,就那么看着。
肖灿急忙奔向雨中,将慕容天拉进了自己的屋子。
一边给他拿棉巾,一边念叨,“陛下,你多大人了,还如此不顾身体。若是病了,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
说着,将棉巾递给慕容天。
“你等我一下。”说完,便跑了出去。
看着肖灿用手遮着自己的脑袋,直接跑进大雨中,慕容天似是活在梦里般。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师兄,师兄,你在吗?”
“进来吧。”
锦州应了一声,从公文中抬起头,就见到小水耗子般的肖灿进来了。
锦州急忙起身为肖灿披上自己的衣服,“这丫头,你若因此生病了,师父又要心疼了。”
肖灿嘿嘿一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说道:“师兄,你顶头上司浑身湿透,正好被我捡到了,你去看看吧。”
锦州是个既聪明又不多话的,听此,便带上自己衣物,拿着伞去了肖灿的屋子。
临走还不忘嘱咐她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肖灿随意的拿起盆架上的棉巾擦了起来。走到书桌边,看到敞开的几张公文,只见上面写的都是哪些地方缓解了灾情,哪些地方发生了动乱,死伤多少人。还有哪些地方发生了小规模的疫病,如今情况如何。还有地震后的救灾情况,粮食收成,还有朝歌当下的一些问题。
肖灿看得直皱眉,没想到朝歌和暗宫发生了这么多灾情,死了那么多的人。
肖灿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既然老天让她来守护这个世界,那她就要办好自己该做的,也不枉受了那么多苦,生生死死那么多回了。
锦州和慕容天一进来,就见到肖灿拿着一张公文出神。
“灿儿,这些事有我们男人来做,你就不要费神了。”
锦州将公文从肖灿的手中拿了过来,关切的嘱咐着。
肖灿知道,这是师兄在关心自己。心中虽不赞同,但也不反驳。
看向站在一旁的慕容天,肖灿还是如往常一般,见面三分笑。
“陛下可不能白穿了师兄的衣裳,要记得谢谢师兄的。”
锦州低着头,用手拽了拽肖灿的衣服,示意肖灿不要说了。免得得罪了暗帝。
慕容天却是嫉妒的看着师兄妹俩的小动作,脸上挂着如沐吹风的笑,“灿儿想要我如何谢呢?”
听慕容天问,肖灿对锦州眨了眨眼。可锦州却微微摇了摇头。
肖灿很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锦州,这锦州师兄的性子,就是什么都憋在心里,不愿说出来。那既然他不说,肖灿便歪着脑袋,小眼珠乱转,仔细想了想。
“锦州师兄这性子啊,陛下也是知道的,太老实。若是以后有人欺负师兄了,陛下不要偏听偏信,调查清楚,给予公道就可。陛下觉得如何?”
慕容天的眼神暗了暗。这朝中纷争异常复杂,锦州又处在高位。而且,他为人清廉公正,很有可能得罪宵小。肖灿的这个请求基本上可以算是为锦州求了一道护身符。
心中虽对肖灿看重别的男人而不喜,但只要是灿儿的请求,他便愿意答应。
“好,我答应。”
肖灿一听,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将不敢置信的锦州往前推了推。
锦州这才回过神,跪下磕头谢恩。
“臣,多谢陛下。”
慕容天坐到肖灿对面,微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陛下。”
室内有片刻的安静,还是慕容天先开了口,“灿儿,为何突然从宫中突然出来了。是下人们伺候得不周到吗?”
太后以怨报德,肖灿也不为她藏着掖着。一边拿了笔,随意的在纸上写着,一边告状。
“太后不喜欢我,说我不配住在宫中。想来也不止太后不喜欢我,看我不顺眼的有许多。
既然宫中人不欢迎,我自是不会上赶着讨人嫌的。
而且,天大地大,比那冰冷的皇宫吸引我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干嘛要委屈自己住在那。”
锦州听小师妹被人嫌弃了心中很是恼怒,就那个拎不清的太后,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小师妹。
但当锦州看到慕容天那因为灿儿的话而阴沉的脸时,他就觉得痛快。
慕容天的温柔也只是对小师妹,心中最重要的也只有小师妹,如今,小师妹直截了当的告状,慕容天肯定会为小师妹报仇的,他就静静看着就好。
肖灿说完,便没事人似的,笑嘻嘻的举着自己大作。
“陛下看看,我写的好不好。”
慕容天一接触肖灿的目光,整个人的气场就变了。那么温柔,那么令人如沐春风。
慕容天满眼柔情的接过纸,只见上面写了一首他没见过格式的文章: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慕容天看过后只觉得肖灿文采斐然。
“灿儿写的真好。”
肖灿笑眯眯的收了回去,“既然你都说好了,回头我就多写一些,攒成册子,送给想读书的孩子认字用。”
“若是孩子认字,灿儿的文章是有些难度的。不如,灿儿先将此篇送给我,让我研究研究,如何?”
肖灿也不小气,“陛下想要就拿去。”
慕容天很是细致的折好,放进自己怀里。
肖灿看慕容天那宝贝的样子觉得心里有些堵的慌。
这个男人,她已经尽力不去理会他对自己的好,可还是会被他的行为举止所感动。
“七哥,等我的大作做了册子,我送你一本。”
肖灿很想说,你不要如此小心翼翼了,我看了会很难受。
慕容天在听到肖灿唤自己七哥时,脸上的笑容如鲜花绽放,如此绚烂。
一时,就连锦州都看愣住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慕容天如此真心实意,开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