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对于自己身份的认知一直很焦虑,算是在依靠撰写艺术展的报道和评论过活,自己在内心总也想被人称为作者或是撰稿人。可是每当有人那样称呼我或者用那样的名号参加一些艺术活动时,也会为自己的懈怠而感觉到深深的不耻。连邻座的各位同胞也被我深深怀疑。不过,若真有人当面问起,我还是会用自己的嘴巴告知,自己是撰稿人又或者是在准备自己的新书,可是那个声音目前还都不是从胸膛里面发出的。抱着真正成为作家的希望,我慢慢开始筹备我的第一本书,我脑海中的故事,关于一个被机器人取代的女主人。我经常在阿佛洛狄忒写文章,这是一家咖啡店,没什么人,所以临近落地窗的位置我一直霸占。边上卡座的两个人不知为了什么事情起了争执,我头从窗户望出去,细细想着每一个人都在构建自己的道德,那道德对于自己只是习惯,又要强加于别人。一旦自己利益受到冲突或者有损颜面时,道德便成为自己争辩的立场。那么如果一个人不继承整套道德的话,那么道德的意义在哪里呢,可是又何谓整套道德呢?难道根本就不应该有道德,或者说道德只是假象?我只不过在等人,不应该就这样把道德抹掉,那样的话实在很随便。
我使劲让自己回过神来,看看手表,M小姐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样。M小姐是我所供稿杂志社的编辑,同时还在读戏剧方面的研究生,算是个人能力比较强的女人。三天前,我与M小姐度过了一个有趣的夜晚。秋天总是试图拿走人身上的一些东西,比如水分,比如热情。我与M小姐约好晚上在杂志社见面,下班后开一个小会,讨论最近市政府戏剧节的选报剧目。M小姐的杂志社在城市的北边,我打算开车去,可以看看沿途的风光。这座城市的扩张速度远远快于我的成长速度,每个拥有独立灵魂的城市为了满足野心必须配上几个卫星枷锁。来自五湖四海的孩子聚集在城市的卫星并且制造着许多泡沫,他们横平竖直的穿越马路或者等红灯。经过红灯后,马路在导航上看几乎是笔直的了。虽然是初秋,夜晚来的还是要早一些,两边的树也在夜晚来临后张牙舞爪起来,可是又有什么好神气的呢。奇怪的情愫驱使着我,暂时还没必要给自己什么答案,准时就好。 M小姐的杂志社准确来说在城市的边缘,最后有一小段山路,远处看着有些陡峭的山尖这时候对我的老爷车来说是一个考验,毕竟没有高档车那样的自动运动模式,一切依靠脚的感觉与手的判断。我准时来到了杂志社,这是位于山顶的一小片创业园区,已经初见规模,也有几家小店,不过吃饭还要依靠山下的小饭店外卖解决。“我到了”,为了不让对方着急,我会预先在楼下发信息告知。
杂志社在四十楼。出了电梯后会发现,整个平层只有这一家公司。透过自动门,我看到M小姐正在会议室等我,嘴上还挂着刚刚开会时留下的口红。“你来了,咖啡在那,自己拿。这么晚喝浓缩你睡的着麻?”M小姐脸上浮现不解的表情,不知是因为刚刚的问题还是马上要聊到的内容。“今年的戏剧节规模比去年大了一倍,这些是剧目表,你先看看。还有哦,今年我也参与了一个剧目的表演,女主的性格倒是很遭人诟病。”我拿起剧目表,大多是我熟悉的,也有每年新编写出来本子,一时间陷入沉思,竟然没有了方向。“你不要那么严肃,表格你先回去看看,我今天是想找你聊聊我在剧里面的角色。”M小姐合上电脑看向我,她的眼睛很亮,显示出特别的气质。人很怪,若按照心思打扮微调,镜子下十分满意,一到阳光下却觉得失去了神采,连眼睛都快要张不开。而劳累了一天后,头发也自然飘逸,脸上的油脂分泌的刚好,反而面色微红,自然舒爽。“好阿,那么你演了个什么角色呢?”M小姐正了正身子,似乎很有想聊这个内容的兴趣:“我就是去试一试,没想到成功了。我演一个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付出,但最终被欲望吞噬的女孩。”我放下咖啡:“那说的不就是你自己麻,你那么自律的生活,一边读书一边工作,你可当心最终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吞噬掉哦。”M小姐想了想说:“也许还真有这方面的原因,角色越贴近自己就越担心展现出真实的一面,一旦人物折射了现实,那可是很深重的磨难阿。”
头发半长,染成亚麻色,眼睛极大,喜欢稍仰着头看人。衣服大概是显出了身形的,袖口刚好束在手腕,没有游离。合身不合身还是要看袖子。我有朋友身材稍显臃肿,穿上衣服后不动,很合身。若提起手臂,胳肢窝的布料就奋力挣扎,当然不是朋友的问题,是衣服考虑的不全面。第一次见M小姐就是在公司里,刚刚是她穿着风衣第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样子。第一次合作结束后我们相互都有了一些了解,我知道她十分爱烹饪,所以在最后聚餐时我特意问她菜肴的味道,她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应该不坏。“你知道你看人的时候总愿意抬着头麻,尤其是站在远处的时候?”我挑起一小块牛排放在嘴里嚼,趁机问了她这个问题。M小姐稍微有些迟疑,大约不知如何回答,接着皱着眉头问:“我真的是这样吗?”“大概就是像我这样,抬着头,有点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我仔细模仿,确保十分相像。M小姐有点失落:“我妈这样说过我,当然是在很小的时候了,没想到我一直没有改掉这个习惯。”“并没有什么不好。”M小姐把色拉放入嘴里,稍微挥了挥叉子:“但是看起来有点傲慢,不是吗?”“那样的话,看起来是有一些。”这段谈话内容贯穿我们后来一年的相处中,时常拿出来讨论。关于这样的一个动作M小姐一直觉得不是好习惯,但似乎改不掉。我总安慰她说没那么糟糕。不过到底是心底的傲慢还是孤独的一种掩饰到现在没有讨论出结果,一直到现在。此刻我正睡在公司地上,微睁着眼睛看清晨的阳光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