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公主醒了,说是要见姑姑……”宫中正有些压抑的沉默,突然一个随侍公主身旁的宫女慌慌张张跑了出来。
结果抬头一看,皇帝竟坐在外间,吓得跌坐在地,连忙跪倒请罪,可李显听到这话,来不及怪罪,便立刻冲到门口。
忽然,他定住了,回首看了一眼玉容,低语道:“你先进去,先别说我来了。”
玉容微愣,皇上和公主的感情她看在眼里,明明那么关切,却不想第一时间要见她……点头遵命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皇上的眼中透着一股悲凉和绝望,所谓近乡情怯,是皇上他不敢见她啊,怕她熬不过……
刚一进屋,只见安乐斜斜地靠在床头,长发披肩,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干裂,另一个宫女正喂水给公主。
但即使是这样的状态,公主还是如此清丽,娇弱之态更令人心生爱怜,她心中一紧,眼中便泛红了,公主一向敏感多情,她努力的调节情绪,方才如常般进去。
“姑姑……”安乐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那眼神却暗淡无光,仿佛魂儿已经散在别的地方。
“公主体弱,切不可多思,有些事情……多思无益,但若公主心中实在难捱,奴斗胆,公主不妨说与奴听,心中许好受一些。”
“姑姑这是什么话?”听到玉容的话,安乐的精神才稍稍振作了一些,“你从小陪伴我,感情如母,我不是不想说与你听,而是,而是,安乐实在不知该如何说。”
玉容默然,看到公主眼泪盈眶,方暗自舒口气,御医说郁结于心是最难治,若是能将情绪稍稍舒缓,对病有益。
“你陪伴安乐十五年,可还记得在娘娘宫中的日子?”
姑姑身子紧了紧,似乎有些紧张,可安乐思绪正追忆着,也没注意姑姑脸上的表情有什么不对。
“怎能忘却?公主可是思念太后娘娘了?”
站在门口的李显眼神也有些飘忽,十年来,宫里无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十年前像是一切都疯了,他才刚失去父亲,皇爷爷不久便去世,没过多久,却后脚丢了母亲,只是一觉醒来,他就与她天人永隔,至今都觉得只是一场梦。
这十年来,她如此艰辛,又如此痛苦,若不是安乐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他恐怕早已疯了。
虽然如今他已亲政,可满朝文武,只知丞相不知皇帝,他就像一个傀儡,空有一个天子之名,甚至连母妃的遗体都找不回来……
想到这里,李显的眼神闪过浓烈的狠厉和痛苦。
这时,安乐轻轻咳了几声,又喃喃说道:“那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有清雪哥哥,有显儿……我们三个每日在一起玩耍,虽然清雪哥哥不爱说话,可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很温柔,很贴心的一个人。”
“公主……多思不益,忧愁伤身啊。”
听到这里,李显的眼神又阴郁了一些,其实他也知道,安乐的心病若是不除,恐命不久矣,太医说的话他都明白,可安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亲近之人,他无法冷静,看着她也死在他面前。
“我知道,我又多想了。”安乐公主强打起精神,回首望向蹲在床边的姑姑,“你可知道当年……娘娘身边是否有个小丫头?”
“小丫头?”姑姑沉吟片刻,“奴婢没有印象,当时近身伺候的都是娘娘身边的老人,并不知有什么小丫头?怎么?公主为何突然想起这档子事儿?”
安乐心里也有些疑惑,她回来后,因着总是想起从前的事,她便忽然觉得在沐雪派见到的那姑娘,竟有些面熟,仿佛是在从前的太子宫里见过。
“无事,也许是我认错人了……”
李显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姑姑不知道,他却是有印象,那时母后失踪前不久的事,听说是前朝家臣的遗孤,见她可怜,便带了回来。
安乐只见过一面而已,印象不深不奇怪,但她绝不会突然说起此人,难道是……
沐雪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