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拳头像棉花似的落下,一点分量都没有。
“清闲啊,邹老师。”
邹辰一用脚趾头都听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肖涔你这臭小子,来讨打吗。”
邹辰一径直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扔给肖涔一罐。
入夏的风有点湿有点热,坐在半拉的卷帘门前的台阶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晚上路过时看到她又挨打了。”肖涔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然后迅速报复一样拍了一下邹辰一的手。
邹辰一愣了一下,随即狂笑不止:“你幼稚不幼稚?”
“总之……能不打就别打了吧。”肖涔被邹辰一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强装面不改色。
邹辰一小跑去附近的绿化带,捡了一根手指粗细的竹棍。在肖涔面前晃来晃去:“没问题,明天就改用教鞭了。”他自顾自笑了半天,又漫不经心地把棍子丢掉了,喝一口啤酒。
肖涔没有说话,只拍了拍邹辰一的肩。他说不出什么来,要讲道理,邹辰一懂的比他还要多的多,可即使是这样,他至今还是没能摆脱多年前那场离别带来的阵痛。
“肖涔,你知道地下音乐意味着什么么?你可能没办法实现所谓的狗屁理想、没办法一夜暴富、没办法和这世界苟合。我们都会认清,姜饴会有认清这该死的现实的一天。”
“我不知道。”19岁的肖涔偶尔觉得挡在面前的只是一层薄雾,只要有勇气有耐心去拨开一层又一层,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可是他看着邹老师,那层雾在消失之后好像全部进入了他的眼睛,那个曾经像19岁的肖涔一样年轻、充满热情的邹辰一,卡在时间的间隙里,永远卡住了。
第二天姜饴拿了本数学作业蹦蹦跳跳地去敲隔壁的门,花了近一个小时,在肖涔的监督下全部订正好抄写好之后,两个人就像往常一样开始了闲聊。
“为什么邹老师不结婚呢?”姜饴吃一口山药脆片,随口问道。
“因为……”肖涔有些犹豫该不该说,他想起了邹辰一昨晚的那些话,于是他说:“邹老师曾经有一个很爱的人,叫陶莹,我叫她陶老师。他们两个人一起开了一家琴行,名叫斯代尔。”
“丝带儿?吧?”
“斯代尔。丝带儿对面那家。”
“啊?说迷糊了。”
“邹老师曾经是一个很厉害的金属乐队吉他手,你知道金属乐么?”
姜饴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陶老师倒不怎么弹吉他,她会弹钢琴和古筝。也是因为喜欢邹老师的缘故吧,她的穿着打扮都很另类,哥特风,你知道哥特么?”
拨浪鼓姜饴。
“总之,因为一些原因,陶老师离开邹老师了,然后她很快结婚了。”
“什么?为什么啊?”
“陶老师的家人反对他们在一起,所以……”
“为什么反对?”
“这很复杂。”
“我不懂。她如果爱邹老师的话,为什么不抗争呢?和家人抗争,总会有用的吧?”姜饴的脸因为激动而涨红了,“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没有钱也没关系吗?”
“这和钱有什么关系?”
肖涔突然打住了,他很深地看了姜饴一眼。姜饴觉得他的眼神捏了一下她的脸。
“来听首歌吧,我喜欢的。”
“好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换了话题,但姜饴还是欣然接受了。
“Ricky was a young boy
He had a heart of stone
Lived 9 to 5 and worked his fingers to the bone
Just barely got out of school
came from the edge of town
……
18 and life You got it
18 and life you know
Your crime is time and it’s
18 and life to go
18 and life You got it
18 and life you know
……”
“这是什么歌?”
“skid row的《18 and life》”
“好听!”
“嗯?居然接受度还不错。”大概是这首本身就比较容易被接受吧,不算太小众。
肖涔又放了一首Megadeth《Tornado Of Souls》。
“……”
“果然……接受不了?”
“还不错。”
“你喜欢?”
“以前没有认真听过,只在隔壁隐隐约约地听过你房间传来的声音。但是今天正儿八经地听,感受到了某种律动。”
然后姜饴认真地讲了讲自己对两首歌的感受。
肖涔从架子上抽出一打CD:“拿回家听吧,我的珍藏。”
珍藏就是,不轻易拿出来给人的意思吧?
心里像有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恨不得马上要飞出来了!
“对了,这周六要不要去看我们乐队排练?”
“可以吗?”
“那等我回来接你吧。”
肖涔微微一笑,姜饴就好像已经看到他牵白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