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没事吧?”迷迷糊糊中,宦璃听见有人在他耳旁一声声催问。实在被吵得不耐烦了,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杏眼桃腮深梨涡,一张娇俏的小脸,在他眼前无限地放大。
眼看那脸颊就要贴上来,宦璃唬了一跳,急忙把脸扭向一旁。
“呼——你醒啦?”女孩跟着他扭头的动作,把头歪向同一方向。“太好了!你没死!能不能陪我一起玩耍?我一个人太没意思了。”
宦璃觉得一阵堵心:看着丫头也有七八岁的模样,怎么说起话来丝毫不经脑子。以他现在这般模样,说话都费劲,又怎么可能和她一起玩耍?
“这是哪里?”宦璃摸摸还在身上的玉笛,确认没有丢失,这才张开干涸的嘴唇问那姑娘。
“这里?这里是我家啊!”姑娘瞪大乌溜溜的眼睛,理所当然的回答。
宦璃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姑娘脑子里缺根弦,和她说话实在太费劲了,他躺在草地上突然没有说话的欲望。
姑娘见宦璃不再理她,径直蹲在他跟前自己玩开了。她一会儿翻翻他的衣服,一会儿摸摸他的脸颊。突然她像发现了好玩儿的东西,小心戳戳他的嘴唇。
“你是蛇吗?为什么只嘴巴蜕皮?你其他地方都不再生长了吗?长嘴巴的灵兽我还真不曾见过呢!”姑娘扯着宦璃嘴上的干皮,对自己的智商莫名的自信。
宦璃觉得自己头上都气出烟儿了,他再次扭头甩开她的钳制:“没有人告诉你口渴也会嘴唇起皮吗?
姑娘再次歪头,惊讶的问:“你渴了?我去给你打水!”
说了那么多废话,终于能干件正事儿了!宦璃才如释重负的闭上眼睛,就听见一阵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
“我今天出门太急没带水壶怎么办?”姑娘再次蹲在他面前,歪着头瞪大无辜的双眼。
“随便用什么盛水都可以啊!”
“哦!”姑娘再次离开。
“怎么办?这里没有茶水!”姑娘再次去而又返。
“湖水、溪水、河水……随便什么水!”宦璃干涸的嘴唇又裂一条血口,他觉得自己也是倒了血霉了,才遇到这么个奇葩蠢货。
“所以呢,湖水、溪水、河水,你到底是要喝这三种水里的哪一种?”姑娘执着的歪着头看着宦璃。
“随便——哪个离你近,你就选哪个!”宦璃觉得再和这丫头说下去,他非疯掉不可,他尽量说的具体些,减少她的疑惑。
“不是离不离我近,是叫你选择的,你呢?选湖水、溪水、河水里的哪一种?姑娘弯弯的眉毛蹙在一起,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沟通的人!
“我错了,我选河水!河水!河水!”宦璃举手投降。
“说一遍就好啦!我又不是耳朵聋了。”姑娘犹不满意,但终于再次起身离开。
宦璃闭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清净。不知过去多久,他觉得嘴唇有些濡湿。是水!他兴奋的睁开眼睛,却只看见姑娘哭丧的脸。
“喏!水就这么多,剩下的湿气你润润嘴吧!”姑娘手里递过一个绞过的帕子。
宦璃不想再开口说话了,他不去接帕子,只艰难的把头扭到一旁,一点点伸长脖子,尽力去咬草叶,希望能嚼出些汁液。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姑娘再次走到宦璃面前,一双小小的鞋子,把他马上要到嘴里的草踩得满是泥污。
宦璃张张嘴又闭上。他的胸口一阵急剧的起伏。虽然每一次他都不想再和眼前的丫头说一个字,但最终还是理智和口渴占上风:“再去打水!用帕子不行!不管你用什么,多盛些水来!要不我就渴死了!”
姑娘懵懂离开,宦璃又是漫长的等待。
迷迷糊糊中宦璃的嘴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打开,来不及反应,一口清甜的、带着茉莉花香的水,已灌进他的嘴里。
一定是梦!要不然打哪来的茉莉花茶?宦璃潜意识里做出判断和选择:与其在现实里焦急的等待水源,不如在睡梦里先痛饮花茶解渴,至少时间过得不会那么煎熬。
睡梦里,宦璃挖到一口泉眼,只是那泉水是间歇的往外涌出的。尽管如此,他也极为满意,至少他能凭自己的努力喝到泉水。
汩汩清泉涌动,偶尔还有洁白的茉莉花瓣飘落其上。宦璃守着泉眼满足的一口口喝着泉水。终于,喝到肚子饱圆,喝到足以睁开眼睛面对现实的残酷,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怎么样?还渴吗?果然还是这样能喝到更多的水,对不对?”姑娘自豪的起身,用袖子擦着嘴上的水珠。
宦璃看着姑娘的模样,刹那间明白过来睡梦里自己经历了什么。他无法想象自己被一个小鸡崽似的丫头轻薄了,羞愤之余恨不能立马起身杀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但考虑到现在自己的状况,他又只能作罢。
当时宦璃想:没事儿,就当是被狗咬了几口吧!而今想来,他却满腔遗憾:为什么当时就没趁机讹住她,叫她以身相许呢?也省得后来那些个波折!
阿婉看着眼前贵气逼人的男子脸颊微微发红,一会儿微笑又一会儿蹙眉,不觉心里咯噔一声:糟了!真把人给撞傻了!
“喂!你别吓我啊!我可是调鼎坊里的小二!你要讹诈我撞伤你,我……我就喊陶歆、白掌柜出来帮忙!”阿婉后退一步,与宦璃拉开距离。
宦璃看着阿婉如梦初醒:这不是他的姑娘!他的姑娘眼神单纯,没有这些市侩!他的姑娘只有好心,从不会恶意揣度别人!
宦璃的眼神终于不再痴迷,恢复了惯常的理性疏离。他听阿婉自称调鼎坊的小二,脑中灵光一闪:“我没事。方才吓到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
阿婉松一口气。
宦璃见阿婉没有了戒备,这才继续问道:“我朋友是位书生,曾在调鼎坊用餐,不小心丢了一个臂环,因他有事不能走开,特托我来替他寻找。不知姑娘是否见过?”
阿婉眼睛滴溜溜地扫过宦璃:“臂环?什么样子的臂环?”
“一个赤金打造的臂环,上边雕着九尾狐。”宦璃盯紧阿婉,直觉有戏。
“嗨!你算问对人了!”阿婉拍一下大腿,爽快地从怀里掏出捡到的臂环,“看看是不是这个?”她把手直直伸到宦璃眼前。
宦璃正要去接臂环,突然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他看着阿婉手上结疤的伤口,一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