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大地，冰冷的明月，冰冷的树干，冰冷的空气。
总是有长夜将尽的时候，但享受不尽的是来自身体里面的寒冷。
此时此刻，唯一有血有肉的三个人，春申，水云一，还有倪娉婷。
他们仿佛又站到了一个转折点。
“你为什么还要带着那张面具？”春申垂着头，他低声说道。
他是说给水云一听的。
但水云一却仿佛没有听到。
她只是静静地流泪，像是有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流。
“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秋凡？”
水云一还是没有说话。
“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不试着自己离开？”春申一口气问了两个问题。
到最后他几乎是大声的对着她吼了出来。
“因为我走不了。”
水云一终于开口了，一开口便让春申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为什么不说话，也许你会说，你可以带我走，就像你对唐小禾许诺的那样。”水云一冷冷地说道，她狠狠地看着他。
春申垂下了头颅，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去看她一眼。
因为他知道，如今他已经再没有资格说出这些话了。
唐小禾已经死了。
她几乎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但他现在竟然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就连报仇雪恨都不能。
就连仇，惊鸿剑主的仇，唐小禾的仇，还有武侠的仇，都不能报！
为什么！
自己竟然还敢要求她变回阿钰，也许阿钰真的已经死了吧…
春申痛苦的想到。他的整个身子骤然倒地，四肢百骸像是忽然有烈火在焚烧着。
烧着。
他痛苦的、看不清，他抬不起头来，看不见水云一。
“是白虎之力，他的身体里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杀气呢？”
倪娉婷蹲了下来，用手把了把他的脉搏之后，面色凝重的说道。
“是北方剑圣一脉的白见曦，他身上被封印着白虎肃杀之力。他们一定已经交过手了。”水云一眼神一禀，忽然说道。
“我一定要带你走！”
忽然，春申在地上疯狂的打滚，双手在空气中虚抓着。他的双眼血红，嘴巴里大喊着什么。
他是在对水云一喊。
而倪娉婷却赶紧摁住了他。
并轻声说道：“你身上现在还有没有三清灵丹？”
春申痛苦的摇了摇头。
倪娉婷只能回头看向水云一，目光里不知在闪动着什么。
水云一此时的脸颊已经被一片阴影所遮蔽。谁都看不清楚她现在的神情。
“一个时辰之内，在古刹等我回来。”
水云一只是淡淡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倪娉婷知道，她是去取三清灵丹。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北方剑圣一脉的三清灵丹之外，就只有那把剑可以抑制住这凶悍的白虎嗜杀之力了。
只可惜，那把剑，已经有十多年未见……
她在心里喃喃自语道。
“我带你去古刹。”
倪娉婷一把拉起了春申，说道。
而此刻的春申就像是一条奄奄一息的狗，他任由着她拉着自己。
此时的古刹漆黑一片，连一盏油灯都没有，只剩下了呼呼的风声。
两人刚刚回到古刹，倪娉婷把春申放到了一个蒲团上。
春申静静地瘫着，他此刻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依旧黯淡无光，黯淡无光的眼眸望着黯淡无光的夜空。
倪娉婷走到了古刹的门口，她静静地望着外面。
然而一道寒光突然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如此凌厉，如此致命的一剑。
这一剑是冲着躺在蒲团上的春申来的。当然他现在根本没有还手和闪避的余地。
然而，这一剑终究还是没有命中目标。
准确的说，这把剑是在快要刺到春申的时候，忽然间消失了。
就像流星划过原野，一霎那的闪烁，最终还是逃不过黑夜帷幕的收纳。
这把剑是消失在倪娉婷的手中。
旋即，“啪”的一声在黑暗中响起。
杨亦筱的身子顿时被重重的掀翻在了地上。
这次还是倪娉婷出的手，而对方仿佛并没有招架的余地。
“你是谁？”杨亦筱顷刻间便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向后退去一边恶狠狠的冲着倪娉婷喊道，眼神之中满是忌惮之色。
“你不如先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对他出手？”倪娉婷脸色中透着一股不屑，她生平最讨厌只会偷袭的男人。
“他，你是说这个丑八怪吗？我对他出手是因为他骗了我的小师妹，骗得她鬼迷心窍，竟然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杨亦筱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瞪着春申，眼神之中像是有刀锋一般，嫉妒憎恨的表情也是尽写在了脸上。
春申像是完全不知道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他的目光始终空洞无神。
“所以你就一直在这等着，料定我们一定会回到古刹？”倪娉婷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爷说，只要是有人进去了，就一定回不来，但是我倒不相信，因为我是一定要亲手宰了他的。”杨亦筱冷冷地说道。
“所以说，你是云南神府的人？”倪娉婷轻蔑地看着他说道。
“我师承北方剑圣一脉。”杨亦筱傲然的说道。
“北方剑圣一脉！”倪娉婷轻呼道。
现在唯一能救春申性命的三清灵丹，不就是出自于北方剑圣一脉的人吗？
“你身上有没有带三清灵丹？”倪娉婷急切地问道。
“你想救他？”杨亦筱先是一怔，然后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冷笑道。
“把你的三清灵丹交给我，我可以放你走。”倪娉婷平静地说道。
“你究竟是谁？”杨亦筱往后退了两步，说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但如果你想逃跑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哼！”
杨亦筱冷笑一声，并说道：“你若是觉得我会逃跑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话音刚落，杨亦筱身形一晃便已逼近了春申，他的掌风凌厉，这一下足以要了春申的性命。
还是一次偷袭。
春申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但倪娉婷却已经出手了。
她只是衣袂轻轻一动，就不知怎么的把杨亦筱整个人都给打飞了出去，身形爆射之间又撞断了几根石柱。
这一次就连她也有些愠怒了，因为对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展开偷袭。
但这一切都只不过是杨亦筱的声东击西，只见他身子刚刚止住落地，接着便强忍着胸口的一阵剧痛，提起一口气就往外面跑。
“你走不了的。”倪娉婷脸色难看，冷冷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说道。
随后她也追了上去。
整座古刹现在就仅剩下了春申一个人。
一阵大风推开了唯一仅存的一扇残破不堪的木窗，发出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
春申骤然间睁开了眼睛，他浑身上下又开始燃烧了起来。
他开始猛烈的打滚，但他必须要控制住自己，毕竟之前的两枚三清灵丹还是起到了一些抵制白虎嗜杀之力的效果。
春申踉跄的走到了古刹外。
他抬头向上望去，今晚的月亮。
和武侠死得那天一模一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