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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把一切转回起点

太阳光打在了唐慎的脸上,眼角处有两横淡淡的泪痕。

唐慎被刺眼的光线从寂静中醒来,他不自主的摸了摸眼角,他不记得这是为谁流的眼泪了,也许是那个悲欢离合的世界让他动容了,也许是因为他或许要选择放弃那个世界而悔恨。

又或许这眼泪是为陈寻而流的,更可能这是欢喜的泪水,为这久别重逢的欢乐而落泪,为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喜悦,为徐平微跟她母亲的释解而欣喜。

有太多的理由,可是唐慎同样不喜欢落泪的滋味,这会让人多愁善感,让人不由自主的做出很多不理智的判断。

他洗了个澡,出来坐到了椅子上,打开了随身带的笔记本,调出了剧本。

看着这些自己一笔一笔敲出来的剧本,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删去。

等到文档空荡荡了,他麻木的坐着,手放在键盘上却怎么也敲不下第一个字,他亲手构建着那个世界,用自己脑海中的形象努力的让那个世界如此的鲜活,他们悲喜交加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同样在悲喜交加。

让他去修改,这并不是难事,但是他只希望他把那个世界构建的更好,让那些人物似乎就活生生的活在自己城市的某个地方就等着我们去发现,而不是卑劣的去迎合观众,满足观众需要的审美,然后让他们指指点点,这个男主真矫情,这个女主是一个心机婊,他会难受的,因为他们都是唐慎的朋友,甚至夸张点说这是他的儿子,虽说不是十月怀胎,但是也是经过五月的磨合形成的人形。

唐慎最终愤怒的拍打着键盘,他内心打定主意了,不改,他偏偏就要做唐慎,他本就不缺钱,不为生存而苦恼,为何要迁就别人,这部戏人拍不了就换人,资金不足就加预算,他唐慎这辈子没遇到过什么幸运的事,就有一个有钱的老爹,这是天生的,凭什么要去抗拒?

……

唐慎一大早就在拍摄地等着众人,等到人陆陆续续的到了,他看了一眼张远,张远注意到了唐慎的注视,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似乎是知道了他内心的打算。

唐慎拿起了喇叭:“昨天各位拍了一天,诸位受苦了,但是我不得不说一个事,剧组准备重拍昨天戏份,而本剧的拍摄时间延长,我们拍戏是要赚钱,可是站着挣钱,我们心里才舒坦。”

“现在各位剧组工作人员动起来,宋辞,方舒宇你两过来,我们现在开一个短暂的剧本研讨会,把等下的拍摄内容解析一下。”

所有人一下吓傻了,不知道唐慎这个时候在弄什么幺蛾子,但是他们看到导演张远默默的做到了导演椅上,带上了耳机,众人也不敢多问,各自走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另一边,唐慎,方舒宇,宋辞坐在小板凳上。

唐慎开门见山问道:“宋辞,你是这部戏的女主,我们之前也没怎么说过话,现在我们也不拐弯子,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徐平微这个角色是一个怎样的人。方舒宇你也别闲着,你好好的琢磨一下陈寻,我等你们思考两分钟,然后给我一个答案。”

宋辞跟方舒宇互相看了一眼,在这短暂的两分钟内,他们努力的把自己在脑海中构建的那个人物提取出来,回忆着故事的大概思索着唐慎的问题。

最先开口的是方舒宇:“唐老师,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笔下构造的陈寻这个角色,我就献丑了,说一下我个人的理解。”

(懒得加双引号了,你们自己脑补吧)

唐老师是一个很负责的编剧,我接触过很多的剧本,但是像唐老师写这么细的,很少见。您在写陈寻的童年的时候,陈寻最开始的内心是无知的,大人们是不会当着陈寻的面指指点点的,他们懂得隐藏。

以柳梨为首的孩子们却不懂得隐藏,当他们能活蹦乱跳的时候,看到不一样的陈寻时,他们会有怀疑,然后在大人那里得到答案,最后偷偷的他们学会了在陈寻背后喊他小瘸子,缺个腿,老婆是个小傻子,天残地缺是一对。

言论的暴力是对一个刚刚接触世界的孩子最大的伤害,陈寻畏惧着他们,他会在他们说这样话的时候捂着自己的耳朵,因为陈寻真的很善良,善良到不会红着脸跟人反驳,善良到被人欺负了,也只敢一个人躲起来哭泣。

他的第一次改变是因为与徐平微的相遇,野孩子一般的徐平微就像是无边黑暗中的那束光,打在了陈寻的世界中。

他学会了用冷漠去对抗排挤,而这份装出来的冷漠因为徐平微开始也因为她结束。

笑容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最简单的表情,而对于陈寻而言,这是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徐平微还没有教会他如何笑就消失在他的世界里,黑暗又覆盖了陈寻,只是不同的是现在他内心有了希望。

所以每次当他开始思念那个下午的时候,总会想要吃一颗奶糖,就好像那个下午就仿佛还是昨天那样。

陈寻仍旧是那个温柔的陈寻,只是有些美好只为一个人而释放。这个时候长大后的徐平微又闯入了他的世界,跟小时候一样的野蛮,让陈寻措不及防,但是那个善良的孩子那个温柔的男人跟多年一样亦步亦趋着被徐平微而调动着自己的情绪。

然后真正的学会了面对世界,他肌肉萎缩而走路一瘸一拐不是他的错,但是懦弱自卑却是他的病。

我看到剧本中唐老师写关于陈寻参加学校运动会三千米长跑的那段,毛骨悚然,只觉得内心里头有一股热血在涌动。

就跟你描写的那样,整个操场上的人都静静地,他们秉着呼吸不去打扰着陈寻的奔跑,然后一个又一个的人超越了他,一圈,两圈。

最终所有人都已经跑完了,只有陈寻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努力的向着终点冲去的时候,似乎我的心也在跟着嘭嘭直跳,恨不得冲进去跟着全场的观众一起欢呼加油,陈寻加油,整齐划一的加油声是送给这个善良的男孩的。

陈寻用惯了冷漠,却不知道当初的孩子已经长大了,曾经那些恶毒的嘲弄早就随着时光破碎在过往了,努力的记住这一切不过是在折磨自己,所以瘫倒在终点线上的陈寻才能有如此放肆的笑容,他是如此的从容不迫而爽朗。

甚至看着因为心疼自己而哭着的徐平微,他能甜蜜的说出小傻瓜,然后勇敢的抱住这个可爱的女人,放肆的在全场人的眼中亲吻着,此时此刻,徐平微帮陈寻走完了前面的九十九步,而陈寻自己勇敢的跨过了最后一步,他听着那些欢呼声啊,高兴的挥舞着双手,把一切的心结都打破了。

方舒宇一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竖起了大拇指,对着唐慎赞扬道:“牛逼。”

唐慎拍了拍方舒宇的肩膀,他很高兴,因为方舒宇的确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也不亏是燕影学子,这个片段虽说有些煽情,但是唐慎跟吴丹亦两人当初构思的时候也是同今日的方舒宇一样的激动震撼。

因为这就是他们要表达的陈寻,那个温柔的男孩一直都藏在心里,只是谁也不知道,只等着懂他的人去探索,打开。

唐慎看着宋辞:“该轮到你了。”

宋辞整理了一下语言,缓缓的叙说道:“张远导演找到我的时候,跟我说这不是一部普通的校园恋爱剧,他觉得我很适合女主角,他告诉我这是一部关于成长的故事,不是某个人的成长,而是一个时代的孩子的成长。”

陈寻跟徐平微是同病相怜的人,只是陈寻一直挣扎在残缺的躯体,而外表的缺失让他对于外界的对他的认知更敏感,他的妈妈又害怕着陈寻自闭,希望他能善良而快乐的活下去,所以告诉了他很多正确但并不一定对的道理,这样的差异让他封闭了内心。

徐平微不同,她是遗腹子这个身份知道的人少,除了幼小的时候有人说起过,就没有人知道了。

她的病是来自她的母亲,一个又当爹又当妈的女人行事难免是粗暴的,也是蛮横的,当这两个人一同开始生活的时候,她们之间的矛盾就产生了,但是野孩子徐平微有犟气,皮条抽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是不会哭泣的,她只会恶狠狠的盯着她的母亲。

长大以后的徐平微一直想逃离自己的母亲,她总觉得母亲并不爱她,甚至会认为母亲后悔当初义无反顾的生下她。

这么聪明的徐平微却忘记了,其实她跟她的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们同样的倔强,同样的要强。

只是两个倔强的人,都不懂得怎样去表达自己爱,而彼此仇视着。

徐平微的释怀是跟自己的母亲,她忘记了那些花花绿绿的新衣裳都是母亲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一步一步在服装市场挑选出来的,她忘记了甜甜蜜蜜的棒棒糖只有母亲会买给她,她还忘记了那个拖着大肚子奔跑在国道的女人大声的呼喊着她要生了,瘫坐在地上求着别人的援手,她没有喝过母亲的母乳,但是她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为她撑开的一片小小的天地。

说实话,我也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这段描写写的太催人落泪了,最后徐平微抱着母亲痛哭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陈寻小时候他妈妈教他的那句话,眼泪都是只能给最爱的人看到的。

毫无疑问,野孩子徐平微也是一个别扭的小女孩,她一直埋怨着自己的母亲,憎恨着她的粗暴,最终两人在一个简单的拥抱中彼此释解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我更喜欢结局得那段,徐平微跟陈寻走在曾经走过的小巷中,从前那个亦步亦趋的小男孩此刻牵着这个女孩的手,两人一同说着当年相识的趣味,互相嫌弃着对方,然后在落日的余晖中,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最后太阳落下了,生活还在继续,所有的美好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宋辞一脸满足的说起剧本中的结尾,她似乎在羡慕着憧憬着。

唐慎的剧本自然是写的极好的,否则宋辞也不会当场粗略的看了几页剧本就接下了这部戏。

“你们两个都很好,谢谢你们能认真的解读徐平微跟陈寻的世界,大致的理解是没错,只是现在是拍戏的时间,我们需要做的还有更多,希望我们能共同努力,拍出让自己满意的东西出来。”唐慎欣喜的跟两位演员握了握手。

他不害怕演员缺乏天分,唐慎怕的只是人犯懒了,因为这样的人无可救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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