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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火

公元684年,七月二十二日夜。

大明宫宣政殿内,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一众大臣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

嘈嘈杂杂讨论的皆是今夜长安城西方天空出现的那团天火。

“如此异象,定是天佑我朝。”

“我看不尽然,事出有因必有妖。如今这世道,嘿嘿……”

“阿郎,可不能胡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人多口杂,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

众人之中有一胖子,约莫五十多岁,眉头紧锁,不发一语,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天后驾到!”

一个太监尖声喊道,霎时间宣政殿内众大臣皆闭口不言,殿内安静,落针可闻。

天后坐在大殿龙椅之上,左手轻揉眉心,略显疲惫。但这并不影响天后的王者之气,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整个大殿。

“启禀天后,今日夜间有天火现于长安城西,其形似扫帚,长约两丈有余。“

说话之人双目微闭,面色红润,颇有仙风道骨之感,若不是唇下两寸白髯,实难想象这是一老者。

“太史令对此有何看法?”天后看了刚刚那老者一眼说道。

“回禀天后,如今异象突现,实乃我天朝之福。老臣每日占星,推测将有异人降临,保我天朝万古之江山。”

老者毫不思索张口答道,显然早已经打好腹稿。

天后并没有对太史令的言辞作出反馈,而是反问其他人说道:“众卿家有何看法?”

殿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却都并不言语。

“尔等适才争相讨论,现在却又沉默不言,莫不是寡人之言不入尔心?”

天后的话自带威严,殿内众臣皆慌忙下跪,口称:“不敢!不敢!”

一个个面色慌张,汗透背襟。

谁不知道当下乃是多事之秋,面前这位天后先是废皇帝李哲为庐陵王,立其弟年仅二十二的李旭轮为帝,而如今这位皇帝正坐在偏殿,身为皇帝却不能参与政事,岂不可悲!可怜!可鄙!可叹!纵然心有不平,也没人敢出言上表。

而今更是大兴告密之风,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身家性命,莫道言论自由,实则是人人自危矣。

天后摆摆手,略显无奈,说道:“狄卿家,你最是直言,你且来说说如何看待此事。”

“喏”

回答之人正是先前那个胖子,狄仁杰。

“我天朝国威日隆,百朝来贺,自然是天降福佑。然异火迅猛,恐误伤百姓,天后当立即疏散部分居民,并派兵驻守,以防万一。”

狄仁杰款款而谈,条理清晰,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低声说道:“不愧是狄公”。

天后点点头,并吩咐左金吾卫统领尉迟修寂,领兵五百赴长安城西疏散居民,并安营驻防。

“领命!”

且看这位尉迟统领身着金甲,腰悬长剑,一双虎目,自是精光逼人,仿佛能看穿别人心思一般,不怒自威。

左右金吾卫乃是皇帝亲军,负责保卫皇城及皇帝的安全。金吾卫统领是唯一可以带兵刃入朝的人。

朝事议毕已是将近辰时,狄仁杰走出宣政殿望着东方初升红日,心中默默念道:“东方红日,西方天火,难道真的是要同日争辉么?”

左金吾卫统领尉迟修寂正从宣政殿中走出来,看见狄仁杰在看着东方发呆,走近道:“狄公可好?”

狄仁杰这才缓过神来,看见尉迟修寂,缓缓说道:“原来是尉迟统领啊。”

狄仁杰与尉迟修寂共同离开大明宫。

……

长安城西众百姓也早已经发现飞驰而来的天火,争相观望。虽然早有不良人在此维持秩序,但无奈百姓愚钝,只是为了满足一时的好奇心,却置危险于不顾。

不良人虽为长安坊间秩序维护者,有行使侦辑逮捕的权利,但是面对这些平民百姓他们却也束手无策。

此时适逢左金吾卫统领尉迟修寂领兵来此,五百金甲武士步调整齐划一,威风凛凛。

金吾卫本是皇帝亲军,寻常百姓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不自觉间就已经让开一条道路给威严肃穆的金吾卫。

尉迟修寂一马当先,厉声喝道:“天后口谕!”

不论是不良人还是百姓,听到“天后口谕”这四个字都跪在地上,垂首听谕。

尉迟修寂继续说道:“今日天火突现,乃天佑我朝。然天后隆恩,恐天火误伤百姓,乃命吾尉迟修寂迁百姓于城中安置,并就此安营,待天火流过,尔等自可归家。”

尉迟修寂声若洪钟,众百姓自然听得明明白白。

这时,一不良人走上前来,对尉迟修寂抱拳说道:“尉迟统领,下官长安县不良帅韩威,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您尽管吩咐。”

这韩威倒是精明得很,马上跑到尉迟修寂面前自报家门,若是能和宫里的人攀上关系,没准以后还能摆脱这不良人身份,混个一官半职的。

不良人虽然也算小吏,但总归是编制之外,若能进了编制,也算是保住了铁饭碗。

尉迟修寂看了看韩威,点头说道:“好,你带领你的部下,将本处居民登记造册,协助金吾卫分批迁入长安县永和坊,我已经派人在那里设置营帐,安顿百姓。”

韩威回了声“喏”,并行了个军礼,转身快步离去,带领众不良人安排百姓入城。

这长安城西的百姓此刻也已经明白,天火异象实乃危险至极,大家纷纷准备随行装备,听从金吾卫和不良人的安排进城避难。

天火持续多日,令尉迟修寂稍感安心的是天火并没有落下,始终以同样的速度滑行。

正当尉迟修寂庆幸之时忽然有人来报,说城西天火降落,损毁民居数十,不良帅正领人救援,暂未发现有人员伤亡。

幸好有狄仁杰的先见之明,将城西百姓迁入城中。

尉迟修寂听罢,命左右牵来快马赶到现场,金吾卫和不良人正一起清理现场。

民房被毁之处,断壁残垣,甚至还有些地方尚有火势未灭。

“可否人员伤亡?”

尉迟修寂问一名正在忙着清理现场的金吾卫。

“回禀尉迟统领,暂且未发现有人员受伤。”

那人双手抱拳,恭敬的对尉迟修寂说道。

“好!速速清理现场。”

知道没人受伤,尉迟修寂心里总算安稳一些。遂领人四处巡查,指挥现场救援行动。

夜幕降临,长安城西却依然如白昼。

在五百金吾卫和众多不良人的努力之下,数十处被毁房屋总算清理完成。

尉迟修寂随即命令大家入营休息,以待应对突发状况。

忽然之间,一团火球从天而降,直逼营地。

“快看!”

不只是谁喊了一声,尉迟修寂也回头看见那团天火,正急急的飞过来。

“快撤……”

尉迟修寂好歹也是上过战场,见过流血牺牲的人。面对这样的突发状况依然能保持冷静。

众金吾卫以及不良人听到尉迟修寂的命令之后,紧急撤离营地。

金吾卫训练有素,行军变阵的速度非常快。而不良人却有些慌乱,好在有金吾卫的带领,才没有人受伤。

一团巨大的火焰伴随着“呼呼~”的呼啸之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在金吾卫的营地中。

霎时间,天地变色,烟云四起,火光冲天。金吾卫整个营地都燃起熊熊烈火。

炙热的火焰映在众人脸庞,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尉迟修寂皆被眼前的场面所惊到。

何曾见过如此场面,想必地狱火海也不过如此吧。

“金吾卫听令,准备砂石水车,随本将灭火!”

尉迟修寂迅速下令,五百金吾卫也随即行动起来,忙而不乱。

不良帅韩威也下令道:“不良人听令,速速协助金吾卫灭火~”

就在此时,于火光之中却走出来一人。

看不清面容如何,只见衣衫褴褛,肌肤如焦土,步履蹒跚,仿佛随时可以摔倒。

“这~这怎么可能?”

尉迟修寂等人也看见过光之中走出来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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