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我于著乎而,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
甜美的嗓音冲破淮安王府喧闹的大院,回荡在热闹的人海里,满院的红艳绫罗交衬着忙忙碌碌的佣人们,从前庭到后院,又从后院到前庭,将整个王府的热闹传遍长安满巷。
天下谁人不知,这名满天下的淮安王刚刚迎娶了京城第一美人——唐婉香。
一身红妆的美艳女子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缓步走向屏风后负手而立眉眼清俊的年轻男子,红唇轻启,那婉转回荡的歌声便倾泻而出。
宇文曜嘴角上扬,红袍下伸出一只手,牵住了女子的纤纤素手,唐婉香小嘴紧抿,一片红霞飞上脸颊,害羞地伸出手由着宇文曜牵着。
突然,横空出现一阵骚乱,一只细白的手狠狠敲掉了两只刚刚拉住还没来得及交缠的手。
宇文曜危险的眯着眼,看了一眼抓着他手不放,正挡在他身前的瘦弱女子,心里一阵恶寒,狠狠的甩开了那只被苏白抓紧的手。
他看着她因生气极力隐忍而涨红的脸,竟是心情比刚才还要好,不觉得嘴角挂起了玩味的笑意。
“王妃今日不会是特意跑来让本王难堪的吧”
宇文曜的笑深深刺痛着苏白,她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娶亲,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奈何她就是说服不了自己,不去介意。
“王妃,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你真的不介意自己的名声,又想胡来”
宇文曜总是这样不咸不淡的嘲笑着她,苏白扫视一周后发现,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对那位唐小姐都充满了深深的同情,而看向她的眼神就复杂了许多。
有躲闪,有嘲笑,有厌恶,也有同情。只是在苏白的眼里早就是习惯了。
谁不知道她这个淮安王妃是长安城内人尽皆知的悍妇呢!
淮安王府的小妾哪一个没受过她的折磨,下人们哪一个不畏惧他,人们都道淮安王可怜,当年娶了这么个嚣张善妒的王妃,可谁知她这淮安王妃当的也很辛苦。除了三天两头就要斗小三,这些年,不只是小三,还有小四小五小六都被宇文曜带回府了,每次她都要闹上一闹,斗上一斗。
当家主母,那么好当吗?
女人生来就是善妒的,更何况,宇文曜是她苏白认准的男子,怎会不妒忌?
苏白看了一眼满眼嘲讽的宇文曜,压下胸中的钝痛,不着痕迹的搓了搓手,然后扬起美艳的脸,柔美一笑。
“王爷误会我了,今日我来是给妹妹送礼物的。”她轻轻摘下套在手腕上的翡翠手环,然后走到唐婉香的面前,欲拉起她的手为其带上,却不想唐婉香看了她一眼,拒绝着没有伸出手腕,还无比柔媚的叫了声“王爷”
她看着苏白有些凝固的表情,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唇,“婉香感谢王妃的心意,只是王妃您身份尊贵,婉香实在不敢与您互称姐妹,况且这么贵重的礼物,婉香就更不敢收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苏白心知这又是一只难搞的花蝴蝶,便十分得体的笑着扶起作揖的唐婉香,面向宇文曜,摘下了手镯,并语气诚恳的望着他“王爷,既然唐妹妹不敢收,臣妾就斗胆请王爷代我给妹妹戴上吧,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没有白费。”
宇文曜盯着苏白那张说着谎话却不慌不张的脸,到底是没有拆穿,他一把拉过苏白的腰,大手附在了她的腰间,微微一用力,就将她带到了离自己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外人看上去,就像是紧紧抱在了一起。
苏白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她满心欢喜的抬头望向她爱着的那个人,却对上了他冷漠如冰的眼眸。
“你今天的表现倒是没让本王失望”
宇文曜附在苏白的耳边轻声道,那声音很小,却寒冷的让苏白后背冒出了一层层细汗。
“王妃辛苦了”宇文曜再次放开苏白的时候,脸上又是那副温润明朗的笑容了,苏白就站在那里看着宇文曜毫不犹豫的放开了她,拉起了唐婉香的手走进了大厅。
耳边的嗡鸣她早已听不到,她看着那个女子冲她明媚一笑,不觉也弯起了唇,却不想自己的眼里竟是进了沙,生涩酸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很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嫁过来的。
苏白撩起裙角,坐在了王府难得清静的水湖边,独自回想着那一年那一天。
她遇见宇文曜的那天。
那时的他还不是威名赫赫的淮安王,她也不是长安城内出了名的狠辣妇人。
那时的他一袭白衣泛舟于江上,她在岸边只一眼就看到了惊为天人的他,所谓命运所谓爱情,不过是他无心,她却有意。那惊鸿一瞥就像是一方木桨,将苏白的心湖拨弄的水光粼粼,一圈一圈漾满了她的整个世界。
他是她认准的男子,她却不知那会意味着什么。
苏丞相反对苏白的心思,他身居高位,怎么会给掌上明珠找了个不受宠的皇子呢?可是苏白坚持,各种威胁,各种抗争,老丞相终究也没有怮过固执到鬼迷心窍的苏白,她如愿了,成了她心上人的妻子。
只是她从未见过宇文曜对她怎样讨好,连对她笑的时候都是屈指可数。
她自恃为丞相千金,又成了五王妃,即使是不得夫君的爱意,也满心期待,拼了命的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满心欢喜拉着他去游湖,赏花灯,看雪景。她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手,看到他没反对后,心里更是开出了花。
她站在雪地里身着精心准备的红装,翩翩起舞,在心爱的人面前,惊鸿一舞。苏白眼里的月光倒映在宇文曜幽深的眸底深处,只一瞬间的闪耀,便再无光彩。
“苏白愿意永远陪在王爷身边。”她含羞低头,他沉默不语。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不得志的皇子就成了淮安王,那个曾位高权重的苏家却日渐衰落。一切就像一场幻梦。苏白知道宇文曜从未仰仗过苏家的势力,换言之,她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无用的人,可他当初为何还是娶了她?
她惧怕真相,所以假装看不见。
当苏丞相被宇文曜贬到荆州去做刺史时,苏白假装自己不知道。当她的哥哥苏阔被人从京城调到塞北去戍边,她也只作不闻。
母亲曾给过她一巴掌,父亲看她时的眼里都是失望,从小到大对她最好的哥哥,临别前也再没见过一面。
苏白也曾哭过,闹过。
可是宇文曜盯着她,嘲笑着道,“王妃以为自己对本王来说很重要?”
苏白呆呆地站在门外,看着宇文曜搂着怀里笑靥如花的女子,说不出一个字。
她以为,她存在着。
她以为,她是唯一。
原来在宇文曜心里,她苏白只是那个借势嚣张的可有可无的人。甚至他是厌弃她的。
苏家没落了。
府里的侧妃一年比一年多。
她开始畏惧人们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害怕她也会变得软弱可欺,于是她更加嚣张跋扈,总要和那些莺莺燕燕争一争,也是在固执地期待他偶尔温和的目光。
“王妃这么聪明,怎会不知本王的手段?”
苏白心里苦涩,他也许还在恨她当年的一意孤行,目中无人。
苏白跪在地上,嘴唇发白,她仰视着他,“请王爷放过我哥哥。”
他浅笑,她低头。
他高高在上,她低至尘埃。
苏阔的命握在了那个男人的手里,她想让他放过,可是他们之间没有情分,她想求他便只能卑身屈膝。
“王妃以为,本王凭什么帮你?”
如鲠在喉,苏白对上了宇文曜那双幽深的眸子,她想了想,认真的道“臣妾愿意让出正妃之位”
宇文曜细细地盯着苏白看了良久,然后爽朗的笑道,“王妃的话本王记住了,只是下次王妃要拿什么和本王做交易呢?”
“不会有下一次,妾身保证。”
那次之后,苏白开始真正畏惧了宇文曜。她也开始学着收敛,学会温和,可是她很努力的去做了,却依然还是老样子。宇文曜对她,永远不及那些侧妃的十中之一。
是啊,她妒,都要妒忌到走火入魔了。每晚的睡梦里都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衣袂飘飞的温润郎君。
苏白从地上爬起,发现自己竟然熟睡了过去,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迹,站起身朝着自己的别院方向走去。
“王妃留步。”
身后传来一句好听的男声,苏白驻足回头,发现宇文昭正笑着看她。
她心虚自己刚刚的糗态被发现,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过去。
“给太子殿下请安”
“王妃请起”宇文昭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口气略有调侃“五弟成亲,想来王妃此时很伤心了?”
苏白抿抿唇,假装略有不高兴的嘟囔道“太子殿下竟是特意跑来取笑妾身的!”
宇文昭看见苏白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动着,美艳的脸上挂着明丽大方的笑容,觉得心尖突然被柔软的什么东西包裹了。
他笑笑,“洛河一别,苏将军已有三年没回长安了,他这个哥哥做的不称职,自家妹妹受了不少委屈,也没个音信问候,本太子都看不下去了,来日定写信责骂他不可!“苏白微怔,随即恳切道,“多谢太子殿下的心意。只是苏白在王府里一切安好,还请殿下莫要和哥哥讲这些,也不要责骂他。塞北苦寒,还请殿下让哥哥务必保重。”
宇文昭笑着扶起苏白,爽朗道“你们兄妹两真有意思,彼此无音信,倒教本太子做了传信的,也好,来日苏阔回京,你们便可相聚了。“苏白没说话,只是在回想着宇文昭的话时,不小心失了神。
相聚?便真有相聚的那日吗?
苏白心里苦笑,面色如旧。
树叶从高处飘落,打了个转,最终落在了湖面上。
“你看清了?”一身红袍的宇文曜背对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道。
“回王爷,小人看的很清楚,王妃和太子殿下在静心湖边闲步,两人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他们在说些什么?”宇文曜捏了捏手里的杯盏,淡淡道。
“回王爷,小人害怕被王妃发现,不敢走的太近,所以没听到他们在谈什么。”
宇文曜黑着脸,摆了摆手,他的手下吴泽就带着那人退了出去。
吴泽再次进来的时候,发现他的主子把杯盏摔的稀碎,一地的碎片让吴泽心里泛起嘀咕。
这时背对着他的宇文曜转过身来,示意他上前听清指令。
“去查一查苏阔在塞北的情况,还有再查一下苏家这几年都和哪些京城官员有联系,尤其是当今太子。”
吴泽立即领命,当天晚上就出发了。
苏白回到自己的别院,本打算清静清静,却被突然窜出来的一只花蝴蝶吓了一跳。
柳无双可怜巴巴的跪在她面前,一边用手绢擦那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偷瞄着她,小声缀泣“王爷今日又得了一位佳人,臣妾替王爷开心,只是王妃,臣妾也难过哇!”
苏白很想让她把嘴闭上,真是,哭的她心里一阵烦躁。可当下也不该发火,毕竟宾客们都在,淮安王府的脸面她怎么都要顾及一些。
何况,宇文曜拿苏阔和她做交易,她也不敢乱来。
苏白无奈地扶起柳无双,尽量柔和的说道,“妹妹快起来吧,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也许王爷就会去看望妹妹了。”
苏白劝了几句,柳无双哭得更伤心了,她赖在苏白的别院不走,无奈,苏白只好拿出当家主母和毒辣妇人的那套来应付她。
“妹妹如此吵闹,被王爷知道,恐要不高兴了,你的心思我知晓了,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