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兮。”泉兮正是如行尸走肉一般的走在宫道上看着两旁互相争奇斗艳的花儿,就是听到了那一声极为熟稔的唤声,好似来自于久远之前。
只是,何必呢。
他是否是觉得,到了此刻她仍旧是对他无限的期许的么。一个人所能愈合的伤是有限制的,她纵容净笔在她的心上狠心的刻画,不过是因的她爱他。只是如今,她身陷囹圄而净笔念着的,只是那可以救得他娇妻的玉骨罢了。这样的人,她不要了,亦是要不起了。
她已经与当时的心境不同了。
净笔,不过都是有事寻她,无事与妻相守罢了。
她闭了闭眼,手下有些紧的握着那绣了花上蝶的帕子,须臾就是放了开,眉眼开了来。
何必呢,净笔既然心中早已无她,她这般不顾是图着自己的可怜罢了。若是怪,可能就是要怪自己当初识人不清了。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究是化为了镜花水月的梦一场。
若是,她不曾遇到君泠言,若是她可以听了父亲的话,不出谷,若是当初净笔可以护上她一护。可是,世间没有若是。一切都只是有着一次的机会,不曾有着重来。
她恨过,亦是痛过,只是现在学会了放下了吧。
她如今所在乎的不过是君言卿一人了,只要君言卿可以好生在这君依活着,平安喜乐,这样,就够了。那孩子,是自己欠她的,曾经也好,现在也罢换不得当初对于君言卿的歉意了。
她坦然一般的走了过去,好似未曾从这花间听得到那一声唤一般。
从净笔穿上那火红衣衫,迎了另一位女子入心之日,她就应该开始发现,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这般长的日子,欺骗的从来都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而已。
欺骗自己,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去极力的忽视,他已然有了娇妻入怀的事实。
她这一生,竟是从未欢乐。
年少时的期许,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笑话了。
若是她可以忘却情爱,当时一心修行,怕是如今已经成了泉族之主吧。
情爱二字,从头到尾,最是被耽误的不过是女子而已。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虽是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也最终不过一句耽兮而已。
鬓发上的海色流苏坠子随着清风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如当年他们第一次出谷瞧见的水花击石的脆响一般。只是当初听着这声响悦耳,如今倒是有些刺耳了,之前到底是为何听此就觉得心生欢喜的呢。
念着,泉兮就是停了下来,身后那如云的宫人亦是停了下来,低着头,等着唤。
可泉兮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瞧着那湖水里倒映的自己那算是有着几分颜色的脸,冷着。
随即就是将至鬓间那海色的流苏坠子取了下来,扑通一声,那坠子就是落了湖水之中,荡起了圈圈的涟漪,模糊了她的脸。她要诀别了,就当做是和当初的自己诀别了。
这东西,她不要了,亦是要不起。
还是记得当年,少年一脸认真的将这流苏坠子坠在她的鬓发上,继而许下了一生一世束发的誓言。只不过后来,人依旧是人,可情却是已经变了。
那声称要一生一世只是为她束发的少年,终究是迎了她人,为了他人束发一生。
她当真是痴傻了,那般的戏言为何是要去信的啊!
净笔是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真的做到了,只是那一双人从未是他们。想来,她才是净笔人生中的过客吧,始终都不是他所等待的那一个。
她曾经恨过净笔,可是现今除却了空无,竟是已经没了其他的心思。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那雨后有些冰冷的气息入了五脏六腑,却是内心从未有过的畅快。原来不爱一个人是如此的欢喜,爱一个人如同恨一个人,都是那般的累,那般的苦痛的。
“娘娘。”玉楼瞧着泉兮那病态般的苍白面容又是看着泉兮将自己平日里最为欢喜的坠子扔如湖底,便是低声关切的换了泉兮一声。
她知道娘娘苦,娘娘这般好的人却是所托非人啊。那净笔大人,若非是有着何事是决计不会来瞧着娘娘一次的,偏生娘娘还是分外的欢喜。净笔大人不是娘娘的良人,而皇上更非了。
娘娘虽是面上从未表现出何,可每到了夜里,到底是如何的难以入眠都只是娘娘自己所知晓了的。
她玉楼跟着娘娘的时日最久,也最是可以感受的到娘娘此刻的心思的人。
皇上这几日明面上对着主子这般那般的宠爱,可是暗地中,不过是将主子当做一颗棋子罢了。为的就是泉族可以为他所用。亦是不知皇上近日是遇到什么东西叫他如此恐惧,竟是不惜得罪泉族也是要将泉族这颗棋子牢牢狠狠的抓住。
“主子,还是归吧。”玉楼瞧着那伏在湖水栏杆上的泉兮,心下觉痛,便是温声的安慰道。
哀莫大于心死。既然主子已经将这坠子扔了,想来就是已然放下了吧。
放下,或许对着主子来说是最好的解脱了。既然已非良人,又何必自心痴缠不休。这般,不过是叫自己更加的卑微,更加的伤口浴血罢了。
“归。”泉兮又是瞧了那湖面一眼,浅笑的说道。湖水早已无波无澜,那瞬间而起的圈圈涟漪也已经瞬间而落。而那坠子应当也已经沉底,如同她这些年的痴缠怨念,都已入了湖底,永远,不见天日。
她是泉族的少主,可始终将时辰浪费在了情爱之上,竟是没有做了一分少主应负着的责任,如今,之前的泉兮已经心死,而今活着的,只是泉族的少主,只是。
“泉兮,泉兮。”花间依然传来那声声的唤声,这是当年他们年少时所通信笺所用的小术法,以前不觉得,如今却是觉得分外碍眼了。若是之前,纵然知晓是利用是假象,泉兮都是会如同珍宝一样将这声音收藏。可如今,一切都不过是风轻云淡四字了。她,当真是放下了。
暗地里掐了诀,这扰人的声音就是消逝了一个干干净净。
她不是不可叫这声响消逝,只不过之前是不舍的,不舍得一个自己曾经这般欢喜的人,就这样如同陌生人一般,甚至,陌生人也不如。
却是叫泉兮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欢喜,身子清爽轻盈的就是朝着曾经自己当做鸟笼的地方,之后,这里就是她的战场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势必是要为着她的族人所争取到最为大的利益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