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波向来都是一个敛了性子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忽的如此不同的冷冽,看来此人定是对着顾烟波有些意义的了。
顾烟波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收了自己的冷冽,对着长孙贵妃稍微温和的说道:“他自然过的极好。如今已然是赤云的国师,荣华无限,那不正是他所想要的么。”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了院中的一颗生了小花苞的百合花,分外认真。
长孙贵妃也是体会到了这其中的微妙气氛也就不再多言。
有些事情,有些恩怨,总是要个中的人自己去解释去理解,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这其中的任何事情,她都是不可插手了的。
想当初,烟波与沧苼原来都是天机门中最为得意的弟子。二人更是亲如兄弟一般可不知是为何这兄弟二人竟是反目成仇。至此不相往来。后来,听闻这沧苼入了魔道,归了泣血,在西镜手下做了弟子,后来也是随了西镜到了赤云最终西镜去了,他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赤云的国师。
这二人,看似一个如火一个如水,可到底他们心底都是一样的人。只是尘世间的事情总是这般好笑,可能越是和自己相像的人,最终就越可能走向陌路。
“娘娘,这时辰不早了,卿儿就先是去了,不然我的丫头可是不能顶得住了。”君言卿笑着,眉眼微弯,眸子里都是细碎的笑意。说着话,就是靠的长孙贵妃更加的近了去,摇着她的胳膊,十足的撒娇样子。
顾烟波也只是在秋千后冷冷的看着,并不发一言。
“去吧,要是被你那母妃知晓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去罚你了的。”笑着,就是将君言卿往外推着。
君言卿走时,偷偷望了顾烟波一眼,银白色的半边眼眶面具,一袭的月白衣衫,如神祇般的人物。想到此,她的脸颊不由的开始有些发烫起来。在心底默默的痴笑着,自己怎的是这般的没本事,不过是偷看着两眼就是成了这样子,日后这追夫之路,还不是长路漫漫了去。
虽说这戏文里说的好,女追男隔层纱。可毕竟也只是戏文中的事,戏文中的,怎可当真呢。哪怕是那说书先生的嘴皮子怎样的利索,也是不成真儿的事儿。而且,君言卿心里明镜儿似的,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话,她和顾烟波之间可不是这细纱,而是怎的连细风也不会透了风的月华纱。
是以,君言卿心里不由的打了鼓,但她很快的就是收拾好了自己这略微是有些狼狈的心思。既然是自己想要去共度一生的人,那自己便要去争取,哪怕最终落得一个头破血流,也是要去了的。
待到君言卿走出了这院子,长孙贵妃的脸色便是有些冷凝下来。
在秋千上回眸对着顾烟波说着“我知晓你是在想些什么,我也是老了,并不想着再斗了。”可她的眸子里并没有一丝的色彩,如死寂一般。
院中沉寂了一段时辰,这呼呼的风,卷了院中的片片落叶上了空中,打着旋儿,复而又是到了地上落了灰尘。
“娘娘,无论如何,还是不要伤到自己为好。”冷声说完这些话,顾烟波就是离开了院子。
最终,院子里还是只剩下了长孙贵妃。
风吹落叶,无限凄凉意。
长孙贵妃依旧是坐在秋千上,自己有一搭没一搭的摇晃着。四周的景色摇曳,风吹散她的发髻,微乱,几缕发丝落到了脸颊旁,脸上微痒,可她也不曾用手去拨开。
她骗的了任何人,骗过了君言卿,甚至骗过了顾烟波,可她依旧是不能骗的过自己。
欺骗着自己已经放下,已经要从之前的生活中走出来,开始另一个有了自己初心的生活。可她并没有做到,或者说,她虽是一个极好的欺骗者,骗了任何人,却依旧没得骗的了自己的真心。
她骗自己要接受这平淡如水的生活,可当君言卿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才是发现,自己原来从未放下,自己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
她从不是一个狠毒的人,可她却也不良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中,她咩有理由在去坚守自己那本就是少的可怜的善良。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
长孙贵妃觉得,或许自己就是为了权利而生。曾经,她觉得自己对着先皇也是曾经爱过的,可当先皇在之前的血洗皇宫中死去之时,她并未有着半分的伤心。只有她的儿子,她的璃儿离开之时,她才觉到了那噬心的苦痛折磨。天生无情,又何必后天有情呢。
她恨,恨这个所谓的皇帝君泠言,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他的母妃她也从未放在眼里,不过是一般的轻贱的人罢了。
哪里比得过她的璃儿,璃儿可是这依月大陆第一个成神之人,离了这世间,到底是一件好事,这样她也就是再也无什么可以牵绊的了。
璃儿曾经和她说过,要接了她一同去神界,可她悄然拒绝了。她还放不下,这世上的事,和恩怨情仇,她总是要报了个完全,不然这心中的愤恨要何时才能消除。
想着,长孙贵妃就是将自己头上的玉簪子取了下来,璃儿说过,待到她一切事端都解决了之后,便是可以焚了这簪子,就此就可唤人带她到了轮回台,入了神界。
她也知晓,她有了一个极为可爱的孙儿。她也曾见过,也曾抚爱过。日后,待她将这一切都消弭之后,就可以去享受她的天伦之乐了。到底这上天对着她,都是不薄的。
眸子里闪过一道极为肃杀的华光,若是君言卿见到必是会大惊,一向对着她甚是温婉的长孙贵妃,竟是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凄凉的笑着,和着这飒飒的晚风,无限的冷意。
顾烟波行走在颇为凄凉的宫道上,分外冷情,在这禁地,是不会有这宫人的。这些宫人都是鲜少到了此处的,他们都是想要在这宫中活下去的,而这活下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可以看得透一些东西,看的明白,有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该看的,什么地方是该去,或是不该去的。
见着今日长孙贵妃的样子,顾烟波开始有所怀疑,是否他一直都是看错了,长孙贵妃本就是这般聪慧的人物,并不会无端的,去对着一个并不甚是受宠的公主如此的好。今日她的话,必然是想要这君言卿所听到的。可目的到底为何,他却是不为所知了。但,若不会伤到君依国脉,那便算不得他应当去关心的事情。
本来,他就厌倦了世间,也自然不会去花着太多的心思去放在了这些地方的。
世事本就是无常,且都是有着它们各自的定数,他,不需讲这些放在自己心上,只需看着他们最终落得个什么下场罢了。毕竟长孙贵妃是师尊的亲娘,到底也不会有着什么坏了的结局。
走着走着,忽的见到了前面一个青色的身影。
他的眉梢紧皱,这地方不应当是有着人的,若是有着人,定然是跟了他来的。看起,这青色的宫装,应当只是一个宫人罢了。他这皮相生的极好,自然是少不得一些狂蜂浪蝶的,之前在天机门,均是醉心于修行,倒是从未对着这些事情上心,刻到了君依之后,这些狂蜂浪蝶才是骤然的多了起来。
“国师大人好。”温炆在此处扫着青石板,却是未曾想到这平日里都不曾有人走过的地方,迎来了国师大人。她倒是开始欢喜起,这女官将她今日分到此处洒扫来了呢。
早知今日,就应当将自己的素钗子也带了来,也是好过如此的素面朝天。
她此刻垂着头,两颊滚热,想来应当是红透了的。
怎的脸皮就是这样薄了。
顾烟波见着这瘦小的宫女,再看着她此刻的打扮和神情,那就应当是并不知晓他今日会从此处走过了的。
这瘦小的身子,和这似是有些不卑不亢的语气,倒是叫他有些迷惘。他似乎是念到了之前沧苼仿佛也是这般的样子,只是从未低过头。
“抬起头来。”鬼使神差的,顾烟波就冷声说出了话。
他这一句话,甚为了不得,本就是两颊滚热的温炆,听了这话更是红透了。有些羞怯的抬了头,却是不卑不亢的望进了一双冷冽的深潭眸子里。
她祖上也是曾经当过大官了的,她母亲曾经同她说过,女子,虽是不可轻易的去见了男子,可若是有幸遇到了自己心仪的男子,那便是咬着牙也要与他对视的。眼睛,是一个人心中的显示,自是心仪,便是要有着勇气去理解了的。
顾烟波眉梢微动,这女子,倒是像极了当初的沧苼。
“你唤做什么?”顾烟波冷声问着,却是依旧的在眸子里有了点点的温和。她的确让他念起了当初少年时。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
“温炆。”温炆有些羞怯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