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山相思树下,少女容颜依旧,今日她换了袭白衣,越发地像当年的南宫灵雪了
正襟危坐,弹着古筝,已是百年之久,许是着实无味,她也学着南宫灵雅雅韵了起来。
玉指轻柔,天籁之音伴着和弦,融化在空气之中。赶路的灵兽,烈鹤,云兔,蓝晶鹿,爆炎猴纷纷停下脚步,迷醉其中。
那猝不及防的眼泪,是何人的悲伤,就连它们,也感同身受。一曲《相思愁》,千言万语,都在风中。
南宫灵雅就站在她身后,百年如一日,无论她做什么,她都沉默不语。
千伊灵筱,很久以前还是她的姐姐南宫灵雪,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早已是物是人为。不过幸好她还在。对于南宫灵雅来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会守着她,一如当年姐姐对她不离不弃一样。
今日是湟山传统习俗“相思节”,会有很多人来山上在相思树下祈祷,祈祷能够和有缘人重逢。
千伊灵筱祈祷了九十九年,今年,是第一百年。
“灵筱,不好了!”
庞长云神色匆匆地御扇而来,刚一到相思树底下便从神凤九天舞上跳了下来。
“二哥,怎么了?”
千伊灵筱起身将古筝收进了自己的焱门,秀眉微蹙。她依旧叫他二哥,即便是过了这么久,也不曾改口。
南宫灵雅也走到两人旁边,就等庞长云说下文了。
“娲神剑不见了!”
“你说什么?那可是上古神兵,象征着爱和生命,一直封印在湟山,而且还有灵筱这位如今可以堪称无敌的圣灵神守护,怎么可能会不见?”
南宫灵雅转头看着千伊灵筱,等待着她的答复。庞长云也看向千伊灵筱,他这才反应过来,娲神剑不见,第一个觉察到的应该是千伊灵筱才对,可为什么事到如今,她依旧面不改色呢?
听到这个消息,千伊灵筱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早在一百年前,她就将风神曦的神体封印了起来,用绝对零度的寒冰之力冰封,百年来,日日夜夜用自己的灵血滋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他能够醒过来。
找不到风神曦的神魂,神界,人界,冥府都没有,更不可能去异界,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有什么不能回来的理由,所以千伊灵筱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等他对她说一句:
“筱筱,为师回来了。”
可是她等了一百年,他依旧没有回来。
“你是不是用了那个方法?”
见庞长云厉声质问,南宫灵雅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几乎有些颤抖的声音道:
“灵……筱,你真的……不顾自己的性命,用自己的灵血滋养他的神体吗?”
千伊灵筱对着两人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南宫灵雅捂住嘴巴,泪水已经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庞长云有些气愤地甩了甩袖子,没想到为了他,她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
“你怎么这么傻?”
南宫灵雅颤抖的语气中带着责怪。
“你们知道吗,经历了这一百年的等待,我才终于明白,他在那一千年的孤寂岁月里,是怎样艰难地忍过来的,当初,他一定很难过吧。”
千伊灵筱有些释然地看着他们又笑了笑,泪水终究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两人见状,却是于心不忍。
“可是啊,即便是我用自己的灵血滋养了他的神体一百年,就在昨天,他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散了,他怎么能那么狠心,死了之后连一点念想都不留给我?他一定在怪我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他,他一定是生气了,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我的吧……”
千伊灵筱看着两个人,她真的太累了。
南宫灵雅上前将千伊灵筱抱在怀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灵筱,你要坚强。”
突如其来的恶意让三人神经一震,就在湟山脚下,有一股不知名的恶意,正向他们袭来。
千伊灵筱离开南宫灵雅的怀抱,凌空一跃,只见空中落叶飘散,而千伊灵筱已然消失不见。
“你们不必跟来。”
南宫灵雅和庞长云对视一眼,这么多年,她说话从来没有张过口,如果不是用情太深,又怎会如此?
两人一同抬头看着相思树,仿佛一同在祈祷。
相思树啊,如果你真的看见了的话,那你就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吧。
……
“臭小子,别跑!”
十六岁的少年抱着一把尤为精致的宝剑跑在最前面,后面追着的是一群服素华丽的男子,共有十人,应该是某个门派。
“呸!我不跑等你们抓回去吗?你们万剑门能不能安分点?老是欺负小朋友就不怕遭雷劈啊?”
少年边跑边骂,听那口气就知道他和这些人渊源颇深。
“风耀晨,你停下来,师父已经答应教你焱武技了,你就不要再淘气了!”
一个领头的男子停下脚步,在风耀晨不注意的时候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其他人瞬间停止了追击。
“真的?”
其余的九个人见风耀晨停了下来一脸天真地问他们,心想鱼已上钩,纷纷“真诚”地朝着他点头。那就像是在给耀晨描述一副美好的画卷,画里,他师父冯莫平终于不再觊觎他隐藏的秘密,而是放下戒备用心教他焱武技,师兄弟们也都对他和颜悦色,简直跟做梦一样。
风耀晨朝着那些男子的方向前夸一步,那些男子顿时眼神放光。
“呸!你们以为我信吗?你们当我是三岁小孩啊,袁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肯定又想骗我回去继续遭受那非人的折磨了!”
少年目光坚定,坚定中透露着憎恨。他的师父冯莫平,自打他进入万剑门之后,从来没有待见过他,更别说教他东西了。唯一的一次,还是一次比试中他打败一个师兄,不但没有受到夸奖,反而受到了冯莫平的处罚,理由是学习一些歪门邪道。明明是他冯莫平不教自己,自己看着师兄们学习,有什么错?他不教难道自己就不可以自学吗?从那以后风耀晨就开始讨厌万剑门这个迂腐的门派,总是想着逃出去,逃到耀宗,去学习天下最厉害的剑术。
但还有一个问题,他父亲和万剑门交好,如果他这样一走了之,他父亲面子上一定挂不住,所以他便一直忍着。不过就在昨天,一个受伤的青衣男子将手上这柄宝剑交给了他,还说千万不能交给别人,因为这把剑只有他能使用。
就在那一刻,风耀晨感觉这个已经昏倒的男人,是上天来拯救自己的,一定是上天忍受不了他遭受非人的折磨,所以才赐他这么一柄专属的“尚方宝剑”,让他斩妖除魔的!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信了。
可没有想到他和青衣男子的对话刚巧被冯莫平撞见,出门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黄历,黄历上没说会遇见这个老不死的啊!
无奈之下,风耀晨只好抛弃那名男子一个人逃跑,因为他发现,冯莫平一开始就用十分贪婪的眼神盯着那把剑,想必此剑非凡,只要这把剑在他的手上,他一定不会对那个上天派来拯救他的青衣神使做什么的。
可他也意识到自己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去,幸好那名青衣男子并不是昏倒,而是累倒了,他在风耀晨的脚上施术,让他可以以极快的速度奔跑一天一夜,趁着青衣男子拖住冯莫平,他才趁机逃了出来。如今被万剑门的弟子追上,估计那名男子也凶多吉少了。
“你确定?”
袁浩神色一变,语气里透着些许寒意,突然凶狠的眼神吓得风耀晨后退,几乎同时,十个人拔剑出鞘,凌厉的剑气交错在一起,一瞬间便将风耀晨那弱小的身板震飞。
风耀晨感觉自己的身体就要碎了,要是他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就不会这么被动了,这个世界,果然是眷顾强者吗?还是自己太弱了啊!
风耀晨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曾经梦里出现的女孩子,也没有来找他,曾经梦里那个高大伟岸的无上背影,他终究是没有见到他的阵容。
他落下的地方有一块大石头,只要撞上……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脑浆四溅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
只是过了许久,风耀晨都没有那种濒死的感觉,一股突如其来的暖流传到了他的身体里,让他瞬间热血沸腾。
风耀晨缓缓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落到了地上,双脚着地,身体倾斜,但他没有倒下去。他缓缓地转过头,对上那双水眸的瞬间,整个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人,跟梦里好像,只是梦里,胸没这么大,个子也没有这么高,也没有这么妩媚,不过,真的好漂亮啊!”
风耀晨只听到自己心中的声音,其余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小子,还没死吧?”
听到有人叫他,风耀晨这才清醒过来,瞬间又对上那翡翠色的双瞳,真是想一辈子看着这清澈如水的眼睛啊。
“仙女姐姐,是你叫我吗?”
听到风耀晨的声音,千伊灵筱心口一颤,她仿佛听到了命运之神的声音。
“话说你说话怎么不张口啊?”
风耀晨傻里傻气地笑着问她。
“就是这些人在追杀你?”
千伊灵筱直接无视风耀晨的问题,风耀晨站直之后才发现,袁浩那些人竟然被冰封了。
“叫你们欺负我,欺负我,欺负我!”
风耀晨抱着剑跑到那些冰人面前,一人一脚,比踢足球还爽。
“笨蛋!”
对上千伊灵筱微蹙的眉,她的声音也传到了风耀晨的耳朵里,下一秒,冰裂了……
“糟糕!”
风耀晨一个眨眼便躲在了千伊灵筱身后,猥琐地看着袁浩等人碎冰而来。
“你们别过来,我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
风耀晨一把抓住千伊灵筱的手臂,她的掌心正燃烧着冰焰。
“你是谁?长得还真漂亮!如果你答应和我圆房,我就放过你,只杀那小子!”
袁浩打量着千伊灵筱,他从来没有见过有如此姿色的女子。
“你们可以试试!”
千伊灵筱前跨一步,手中的冰焰盛了几分,可还没旺盛多久,便蔫了下去,她实在没有太多的焱武力了,本来就身体虚弱,刚刚为了救风耀晨几乎耗光了所有的焱武力,偏偏这小子添乱打碎了原本就不牢固的冰牢……
“袁浩,你还真不要脸,前天刚刚跟琉夏师妹表白,今天又在这里跟仙女姐姐说这等厚颜无耻的话。”
风耀晨察觉到了千伊灵筱的不适,在他认为自己即将要死的那一刻,他除了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还听到了千伊灵筱急促虚弱的呼吸声,若不是有伤在身,又怎么会那样?
“仙女姐姐,谢谢你救了我,这次,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风耀晨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挡在千伊灵筱前面,回头对他莞尔一笑。
那一刻,千伊灵筱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少年对她说: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