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一出小意外,这场晚宴还算和谐,结束后,大家都各回各的房间了。霁颜揉着圆鼓鼓的肚子,走在府里的石子路上,问道,“盼盼,这霁府的厨子姓甚名谁啊,竟然能把普通的家常菜做得如此美味!”
盼盼笑着回道,“小姐这话让大傅听见可是要让他更傲上几分呢!”
“怎么说?”
“他原是醉仙楼的第一把手,只因得罪了一位达官显贵,才被醉仙楼除名了。老爷听说便把他请到家里来,按醉仙楼的工钱照结。”
“他是怎么得罪那个达官显贵的?”
“这个呀,就是大傅的傲气。他家祖辈本来是御膳房当差的,但不知道什么缘故被仁宗帝赐死,所以大傅曾立誓,此生绝不做宫廷盛宴之菜肴。那个达官显贵就是点名道姓要吃他做的鲍鱼烩珍珠菜、鲨鱼皮鸡汁羹、鲫鱼舌烩熊掌才被大傅拿着汤勺赶出醉仙楼的。”
霁颜想象到那个画面不觉发笑,又道,“说不准是大傅不会做才恼羞成怒呢?!”
“这盼盼倒是不知道,不过老爷夫人们也不吃那些稀奇玩意。”
“嗯。”霁颜点着头,边走边又问道,“盼盼,爹是不是最疼那个霁芒阿?”
“小姐,霁芒小姐乖巧懂事,是最受老爷宠爱。不过老爷也很喜欢小姐呀,虽然你总是对老爷不理不睬的。”
“哇,我那么有个性的阿!”霁颜笑笑,“那我的其他兄弟姐妹呢,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人不可貌相,才经过一顿饭,她不可能马上对他们做出判断。既然她要在这个大宅子里呆上很长一阵子,就必须快速了解身边的人。
“大少爷彬彬有礼,关爱弟妹,掌管宝玉行。二少爷直言直语,善良开朗。二小姐……”盼盼戛然止口,脸色担忧。
霁颜看着盼盼欲言又止的样子,嗤笑道,“二小姐刁蛮任性,公主病。”
“那三少爷霁超呢?”她继续问道,在他的身上,她隐约能看见自己前段时间的影子。
“三少爷虽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但他还是善良的。好几次奴婢被杖打都是三少爷出言维护的。”
“杖打?”霁颜扭头看盼盼,一脸疑惑。
“小姐这也忘了,因为我没照顾好小姐,大夫人就会家法伺候。”
原来古时候真的存在家法这一说……霁颜渐渐停下脚步,抱歉地望向盼盼,“对不起了,以后我都不会任性了。”
“没事的,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前段时间,小姐不是一直都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吗?”
“这样啊!”霁颜在心里细细思索,“我还想听听这个家里的故事。”
“大小姐。”身后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霁颜顺着声源望去,是陈伯。他朝她福了福身子,开口说道,“老爷找大小姐。”
“什么事?”
“大小姐一去便知。”
“好吧。”霁颜只得跟着陈伯,沿着蜿蜒的长廊到了霁孟秋的房门前,陈伯就站到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霁颜望了盼盼一眼,轻轻地靠近,叩门,听到里面一声“进来”才推开门。
“爹,你找我?”
“颜儿,爹看过你送的礼物了。我很喜欢。”
“那你知道它代表的含义吗?”
霁孟秋略带好奇地看着她,他原本以为她亲手制作的礼物会更有心意,并没有深思它代表的含义。
“爹。我这些话,本来是不该说的。可我真的忍不住。我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棋盘,只有黑子,没有白子?就像这个家,少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于我而言,最重要的是家人。赚多少钱,有多好的房子住都不要紧。我认识一个朋友,她是家里的独女,她也很孤独。她所希望的只是父母陪在身边,一家人简简单单地走完一生。可是她就这点小小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再血浓于水的感情也会因为距离和时间而变得生分,我不愿这样的事发生在这个家里。”
也许是面前这位所谓的‘爹’与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霁颜才敢说出一直以来藏在她内心深处的话语,想说给她爸妈的话。
“你从来没和爹说过这些。”霁孟秋内心有着强烈的震撼。霁颜心思敏感,常封闭自己,不愿与他亲近,因此他与二夫人也一直不敢给她指婚,怕她无故生什么事端。但这次从苏城回来,她似乎变了不少。
“因为爹也从未问过吧。”天下所有的父亲大致都是如高山般沉稳的,他们身上承担着养家糊口的重任。
“爹明白你的意思了。”霁孟秋脸上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这次出去,我已经把很多事情都处理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留在南城,好好陪你们的。”
“真的?”霁颜不自觉露出会心的笑容,这是种由衷的开心。
霁孟秋点点头,欣慰地望着她。
从书房出来后,门口只有陈伯和一个陌生女子,看装扮应该也是丫鬟。霁颜左顾右盼,然后问道陈伯,“盼盼呢?”
“大小姐,盼盼被阿温叫走了,二夫人有话要嘱咐她。”那个陌生女子率先回答她道。
“噢。”霁颜脸色一变,都说母女连心,二夫人该不会发现她是假冒的了吧?怎么办,怎么办,这才第一天就这样了,她真的能开始新生活吗?霁颜咬着下唇反复思量,又心虚地扫了那个陌生女子一眼。
“大小姐,外面更深露重,阿良送你回去吧。”
“嗯,好。”霁颜小心翼翼地应着。
陈伯朝她行了一礼,然后走进书房。霁颜迈开步子,仅凭模糊的记忆往回走,阿良紧随其后,再不吭一声。
“小姐今日是怎么回事?”二夫人坐在圆桌旁,担切地质问道盼盼,霁颜今日的所言所行,都与往日的她截然不同。
“夫人,今日早晨起来小姐就这样了。她说她撞到头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了,还不让我请大夫。”盼盼如实禀告,她知道,二夫人是真的关心小姐,所以不敢有丝毫隐瞒。
二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撞到头了,那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待着,还跑出去了?”
“小姐执意要出门逛逛。我想小姐是在房内锁了太多日,所以才会如此。”
“今日你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夫人,就在长宁街,小姐并没有去见别人。”盼盼知道二夫人的忧虑,于是试图减轻她的担心。
果然,二夫人顿时舒心了不少,边应道,“那就好,那就好。”
盼盼又再次开口,“夫人,也许小姐是想通了。”
二夫人抬眸望着盼盼,眸中似有流光闪动,但又不敢抱太大希望,只能轻叹道,“但愿如此。”
“夫人,您放心。盼盼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嗯。这些年,多亏有你陪着她。”二夫人微笑地凝视着盼盼,“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等颜儿出嫁后,我定会为你找个好婆家。”
“盼盼从小无父无母,当初夫人将我带进霁家,我已是感恩万分,小姐又待盼盼极好,这份恩情,盼盼此生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怎么还敢奢求离开小姐?”
“说什么傻话,你为颜儿做的已经够多了,我都看在眼里。以后可不许再说这种见外话了。”二夫人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是。”盼盼抿了抿嘴,乖巧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