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夜色悄然飘起了小雨,给寂静的城外添上一抹凄凉之感。四周望去,一片漆黑,智远本能的靠着微弱的感官不停地往前走。他生怕妙妙三娘带人追杀,生怕黑衣人也已经惨遭毒手。
他本是出家人,现在却无比的担心生死之事,琴柔的死,秦笑天的死给他的触动太大了。而身上背着的云衣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不然他根本就没脸再见林殇了。
只是现在四周一片漆黑,他根本不知道何处歇脚。突然耳边冒出了一个声音。
“跟我来”
智远先是吓了一跳,紧接着又是惊喜,他听得出这是黑衣人的声音。他有些怀疑黑衣人是不是值得信任,但是现在也别无办法,只得满怀警惕地跟着黑衣人的身影,几乎全靠听力在行走,每一丝雨落在脸上都十分清晰。
抹黑走了一刻钟的样子,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智远立刻警觉,随时做好撤退的准备。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听到动静,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到“吱呀”的一声,柴门开了。
“进来吧”
屋内传来黑衣人的声音,智远稍稍松了一口气,背着云衣进屋。一点微弱的烛火被点燃了,屋内渐渐亮堂起来,这间简陋的屋子不过才百寸许,方寸之地,一人住着还可以,现在三个人在一间屋子内,居然显得有几分拥挤。
黑衣人将蜡烛放在桌子上,示意智远将云衣放在床上。木床也十分简陋,倒也还整洁。云衣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气息十分微弱。
“她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
智远收回手,微微的摇了摇头。根据云衣的脉象,她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太虚弱了些。
今日血战,秦笑天惨死,加上父亲的离世,精神上的崩溃和体力上的折磨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承受,而她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一袭红衣被微雨润湿,静静地遮蔽着她,云衣的面容异常的冷峻,胸口缓慢而微弱的起伏才让人明白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睡着了而已……
黑衣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口,智远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他现在终于有时间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今晚发生的一切了,但是始终猜不透黑衣人是什么身份。妙三娘早就知道自己的行踪了,那黑衣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莫非他就是当晚和妙三娘在小楼阁秘密谈话的那个黑衣人?
智远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是和妙三娘一伙的,根本没必要救他和云衣,因为如果让他们逃走,无论是对留客山庄还是所谓的神影教都没有半点好处。但是他救我们又有什么目的呢?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智远也慢慢踱到门口,就站在黑衣人身后,不过咫尺。
“多谢前辈相救!”
智远双手合十,微微颔首,一身宽大的僧袍沾满了血迹,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和自信。黑衣人并没有转身,也并没有说话,斗笠之下的目光一直看着眼前无尽的黑衣,没有任何视觉依托。
“不知前辈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容小僧日后禀报家师,以念救命之恩。”
想起自己的师傅的时候,智远突然意识到,这个人的背影就和师傅的背影十分相像。这种相似并不是身形的相似,他的背影明显比师傅的背影高大笔直许多,只是这背影透露出的气息和感情,简直一模一样。都有种厌倦世俗看破红尘之感,什么也不关心又好像什么都关心的感觉。
“慧空大师可好?”
“嗯?前辈认识我师傅?”
智远心中十分惊讶,都忘记了黑衣人问的问题。立马又补充道:“师父他老人家身体尚好”
黑衣人听后,微微的点了点头,又不多作声了。
“前辈?”
“你不必多问,救你自有我的道理,只是今后你要记住,中原武林的水,远比你想象中的深,切不可轻举妄动,更不能感情用事。”
“多谢前辈教诲,但不知前辈能否告知小僧,妙音楼与留客山庄以及神影教的关系?还有神影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智远也没想到黑衣人会突然说那么多话,赶紧把心中的疑问都说了出来,一脸期盼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黑衣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开口说道:
“自邢在天死后就已经没有留客山庄了。”
“什么…”
智远本是个聪明人,这句话的意思已经不明而喻了,如今的留客山庄完全是在神影教的控制之下了?
他突然想起妙三娘说的一句话,这中原武林已经不是少林能说了算了。一股恐惧油然而生,凭借留客山庄近年的崛起,半个正道都卷入了其中,再加上神影教自身的神秘难测…智远不敢想象这背后的阴谋和可怕的结果。
“那…神影教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来看着他。智远突然愣了一下,看来黑衣人并没有打算回答他这个问题。
“不知前辈可认识林殇施主?”
智远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在他看见他转过来的那一刻心中仿佛就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他发现黑衣人明显顿了一下,虽然他依旧戴着斗笠,但还是能模糊的看见他略为吃惊的表情。
黑衣人慢慢地摘下了自己的斗笠,一副冷俏的面庞渐渐浮现,略有些胡茬和岁月留下的痕迹。头发略有些凌乱,几缕白发尤其扎眼,但从眉宇之间的英气依旧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是何等的潇洒英俊。如今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那双眼睛更是深邃无比。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黑衣人看着智远,眼神之中不知是赞赏还是惊奇。
智远本来还不是很确定,但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常远了。
“果然是常远前辈。小僧也只是猜测罢了,因为林施主和前辈的气质和神情实在是太像了。”
黑衣人略微皱了皱眉,智远忙又解释道:
“上次也是在金陵城外,小僧亲眼所见,林施主也是扮成前辈的样子与邢在天比武,穿着和今日前辈的穿着并没有什么差别。”
常远微微点头,一开始智远根据神情和气质判断未免让他疑惑,因为他一直戴着斗笠,现在看来他能够猜得到也不足为奇。
“这间屋子虽然简陋,但作藏身之地也未为不可。你们在此休息几日之后就离开金陵吧。”他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走去。
“前辈要到哪里去?”
智远突然有些着急,常远已经走出了屋外,再次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回答他。
“前辈可知道林施主一直在找你?!”
“不要把你见过我的事告诉他。”
“……”
智远还来不及再次开口,就看到这个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夜里,雨似乎下得有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