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文已说过,楚公子与群臣相争,群臣忌他已握兵权,且又精通练兵,无人可代,故众人也没奈何,只得从了萱和之意,从此云蕴得了王夫之位。云蕴在皇宫流连数日,又想起大事来了。连夜驱入研城,却遇着残兵自内出来,道研城之主吴太子已被刺杀,那独立出来的整个彦城之地,都被腾龙军队所占!
楚云蕴咬牙切齿,恨道:“为何我乔装入城,不见异常?”
那残兵道:“公子不知,小人原是岩香人,那刺客弑了太子,另一位同来的乃腾龙柽王爷,手执上邦圣旨。吴太子一死,那刺客一个人转遍太子府,将太子的亲眷尽处置了。柽王便在正厅,命所有大小诸人静听,立刻降服者,非但不杀,反而重赏。家眷子侄,若在岩香的,柽王大发慈悲,亲自带队去相救!他们果然守信,一个不杀,还救了众人家眷!当睌却有两三万人马杀至彦城,把向外通路给阻了,只留通岩香的官道,却教众人仍如太子在时一般穿戴,故一点声息也不露了。这两日一批批的家眷往城里送,小人因家眷多日尚末救到,这才趁夜跑出城来,不想…竟在此……”
楚云蕴听了想了一时,冷哼一声道:“由他去占了这反贼的地盘吧,我还怕他不占呢!我不杀你…你且去吧!”
且不说楚公子心中盘算,且说那日仇问与兆烨作了半月之约,到此正是半月,吴太子已然死了。我且与各位看官,说说那半月前的一日,仇问吩咐弟子刺杀吴太子之事。
那时仇问来到剑冢,见果然天赐的绝密之地!山高林深,水清云淡。雾笼细松,一带漠漠平林。云绕深山,是处虎啸龙吟。
仇问走上石阶,观看众人演武,见云泽剑术精妙,已得八分真传。那惜泪呢?七十二路刀法,只得三路尚可,剩余乱舞一气,多半是昔日家传无泪刀法。仇问看得生怒,嗔怪道:“这便是你的长进?!下去且把刀谱背会再来拿刀吧!下去!”
听得一声嫌弃至极的下去,惜泪脸红到脖根,跑也似的下去了。仇问见惜泪跑远了,闭了眼深叹一声,轻唤云泽道:“云儿,你入门时日尚短,然而为师却要令你涉险了。今日,为师且问你,此行有险,你心中,可怨我么?”
云泽道:“徒儿入门多时,已知师父肺腑,徒儿也说过,但有所命,绝不推诿的。师父救云儿性命,赐我以名,又授我武艺,云儿怎会怨师父呢?”
“云儿。乱世如棋,人人都是棋子。为师亦是如此。士为知己者死,只不过为师的知己,早己不在世了。为师说过,早晚为你三家报仇,这话,一万年也作数的。只是……”仇问伸手抚了抚跪在面前的陆公子:“你资质颖悟,你那二师弟是难比的。他原底强于你些,身体也比你强,只如今功力却不能比得你。阿云,我与你说句掏心的话,若收徒儿,为师心中总是偏着你的,可论起我与他爹的私情,你却又不能比的。为师私心里,还有一事要告诉云儿。云儿,你定要答应为师!”
云泽已是心中感动,自然握了仇问手道:“师父尽管明言,云儿全听师父。”
“云儿,我那义兄为人最重情义,却给人害的家破人亡,自己夫妇两个也不得好。云儿!人生乱世,必得看准大势,必得心冷,必得心狠,才能自保。这话你务必记得!只不过,若有朝一日,你面前阻的是你二师弟,我只求你务必放他一马。同门不可相残!”
云泽道:“那是自然的!我与惜泪曾经结义,他又是我内亲妹夫,如今又作师兄弟,再亲没有的!且惜泪这人,大度的很,我俩并无相争之事,师父多心了!”
仇问叹了口气,说道:“那便好。入研城刺杀吴晟德,便是你同你小师妹两个去吧。”
“是。”
“你便不问我为何?”
云泽长睫不抬,脸上半点不起波澜,冷言道:“不必问。只问师父,要不要尸首?”
“只留人头就是。”
“其他相关之人呢?”
“吴家亲族手下,不论男女,尽行诛杀。那当兵的,一律不留活口。却不要明杀,只留给兆烨的人去做吧。”
“是。”
这日夜间,云泽正在整装,忽有师弟来报,道惜泪在屋外相候。云泽忙出来接了进去,两个一处对坐了。惜泪道:“心里不乐,来找大哥喝酒。”
云泽道:“我素来不喝酒。况明日要往研城去。”
“大哥莫不是忘了,当初你我结交时,我曾倒了伤药水与你内服,不喝酒,茶总要喝一杯吧?”
云泽自起身两下各斟一杯,桑声细语道:“自有好茶。阿泪……”
“你不说我也知道。师父宁愿小白与你去,也不愿用我。只叫我往龙都去见兆烨递个信!”惜泪却恼了:“我那武状元、文探花的功名,却只值一个信差!我自出生以来,哪受过这些!云泽哥,你若心疼惜泪,便把研城的事让了我去吧。上次在寒冰洞,我欠了小白一个天大人情。这回让我去帮了她,也算两清,你看可好?”
“我必不能忤了师父之意。师父命白师妹去,也只因她经这些时日学精了易容之术。因兆王爷给皇上猜忌,不能速来。所以必要用她!以后,师父也会重用于你,这次你又何必心急?”
“那吴太子听闻不会武,哪里用得上你?我知道,你怎么也不能逆他的意思。可我这些时日困在这里,早就闷死了。当初我给仇问诓来这里,也都是为你…大哥!你便让着阿泪吧!”
“你有法子制住了我,不违师命,我便让了你。”
“师兄!”惜泪灿然一笑,俊秀无匹:“如今我是打不过你了。不过今日午后,我去小白那里讨教了无影指,方才已趁你不备,在你茶中下了迷药,你只睡到明日日上三竿,我早出了国门入了彦城。师父传我天阳昰气,我没练会。这里却已将心法写了下来。可供师兄你练习,练成后,迷药伤不了你的身,且更助你理气调息。师父不曾教你,我却送你这本功法。你让我一回,也不好叫师兄空手呢!我也只告诉你云大哥一个,其实师父所教刀法,我只剩最后三路未明了。我不曾告诉过一个人,不妨与大哥明言,我便就是要与他对着干,到底看看他的真心如何!”
云泽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你真是…那想来,师父在剑冢与我说的话,你也都知道了?”
“你别多心。我可不会背地里偷听他的话。只是来你这儿前先去寻了小白,师父交待的哪些杀哪些留的话,我全听来了。”
“我早知你哪有那么愚钝。不过,师父对咱们至诚,你竟还防着他…你…你实在过了。”
“云大哥!师父的话固然有理,只是我们也要细想想后果!腾龙岩香之争,原与我们无干。我们要杀的只有那姓楚的,和他背后那听谗言的女昏君!只是师父说,那楚的虽是腾龙派的,却自有野心。背后,还站着太师祖和太师尊。故此,我们要动那姓楚的,就必须靠着兆烨,腾龙灭了岩香,兆烨为除宿敌,于公于私,必将除掉那姓楚的!你想可是如此么?”
陆云泽看兆惜泪一认真起来的样子,与平素纨绔模样大不相同,竟如画中仙客,俊逸出尘。不觉点头道:“正是。”
“那么,”兆惜泪略一沉思,明眸望向窗棂外洒入室内的月光:“那无义的吴太子,挡了兆烨将军的道,他的人马无论助向哪方,另一方必定受害,大功难成。可你说,他的手下与家人又有何错?为何要尽行诛杀?我若去时,尽量不杀。”兆惜泪顿了一顿,秀目现出那倔强难弯的狠意来,“也算为他积德!”
“你…”陆云泽心知阿泪要悖逆师命,心里欲待劝阻,可浑身却已使不上劲了,忙道:“阿泪,那迷药眼看要发作了。深宵露冷,你真要我在此前厅坐着,冻上一宿么?”
惜泪见了,心里着实不忍,将手扶着云泽,温言道:“师兄千万别恼,我自然扶你好生躺着,你且自修习天阳昰气,这劳什子的运气法门,我却当真不曾习得。待你学会了,再暗地点拨于我,休教仇问看轻于我。”
“师父的话,你要听的。他实心为的是你呢!”
“甚话听得,甚话不听,我自心里有数。我陪小白入研城,你去龙都找兆烨。你我,谁得了那吴太子的人头,还不都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