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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纸上光阴旧(三)

室内的一片狼藉也是好看的很,霁月手里的玉玦正是蒙凉今日礼服上繁复精美的腰带搭扣,蒙凉跌在地上,满脸幽怨,自己居然被矮自己一头的小姑娘踹倒了。

百里昭琼扶着迩柔踏进竹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青衣忙将上将军老夫妇让进去,然后和言思立身守在门口,挡住了他人妄图窥视的目光,可这么大动静儿,早有那有心之人将一切尽收眼底。

老将军府的丫鬟们忙上前扶起了小公子,到屋子角落的五斗柜里取了合身的衣衫,有条不紊的伺候给小公子换衣。百里昭琼的眯了眯眼,看来这竹舍名义上是老将军的书房,更贴切的说应当是老将军指导小公子学业的地方吧,所以霁月才能顺利进入,而小公子出现在这里也顺理成章。只是男女七岁当分席,刚刚如此不雅观的一幕,多少会对两个孩子有些影响。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霁月尚小,这地如此偏僻,怎的巧儿又巧的就到了竹舍?更巧的是碰上到此的小公子蒙凉。而老封君陪着自己和一群命妇刚到园子里赏光,老将军就命人来报了,紧赶慢赶的来到还是晚了一步。蒙凉今日可谓是万众瞩目,还能在此出了差池,若说无人有意引导霁月和蒙凉来此,任谁信这种鬼话?那将军府可真是太过松懈了。

百里昭琼还在沉思,霁月看看一片狼藉的竹舍、不断打量她的老将军、护着孙子的老封君、门外似笑非笑的诸多命妇,似乎已经明白闯了祸端。握紧了拳头,一头扎进娘亲的怀中,大哭起来,胖乎乎的小身子一抖一抖的,宽大的袍袖遮住了小脸,似是受尽了委屈。若不是众人看到先前那一幕,众人没准就以为公主殿下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别人不知,宫里这三人怎能不知霁月这小鬼头十有八九是在假哭。老将军也是一怔,小公主这一手让他猝不及防,不过不管怎样,自家小孙子也没什么大碍,公主殿下那就是公主殿下,少不了拱手上前向百里昭琼告罪:“小孙无状,惊到了公主,是我们将军府的过失。凉不曾习过宫廷礼数,还请皇后娘娘海涵。”

百里昭琼见老将军这么快就自动揽了过错去,百里昭琼也能意会这事也没有什么值得耽搁的,倒是老将军说的太过严重了,于是说到:“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罢了,何须如此郑重其事,老将军多虑了。”

蒙凉换好了衣裳,重新出来参拜皇后娘娘,想着奶奶教给的话,恭恭敬敬的行了全礼。进退有理,举止有度,丝毫不似那些纨绔,让百里昭琼很是喜欢。百里昭琼心中有谱,霁月一定是这事的主要祸主了。

蒙凉抬头,略带委屈还满是羡慕的目光瞄向在百里昭琼怀中窝着做鸵鸟的霁月。霁月憋的通红的眼睛水汪汪的,身上金黄色的正装却依旧压不住她浑身的贵气。肉嘟嘟的脸上殷红的小嘴儿一张一合,似乎是哭的累了,半眯着眼有些昏昏欲睡,感觉有人关注她,睁眼见是蒙凉,用一个自以为恶狠狠地小眼神丢过去,扭头继续故作委屈去了。

百里昭琼自然看到了霁月的小动作,有些嗔怪的拍了拍霁月,将还在时断时续的抽噎着的霁月转交给言思去哄,自己却招手将蒙凉唤过,温热的手心落在蒙凉的发顶上。

蒙凉走进百里昭琼,也更靠近霁月了,四岁的奶娃娃,皮肤好的出奇,直视她的眼睛总觉得灵气逼人,直击蒙凉心房。这个故作凶巴巴的小姑娘,事因她而起,她毁了自己最看重的书,可也是她救了自己,平素被老将军教导从小就理智冷静的小公子,竟没有讨厌这个小姑娘,只觉得蠢萌蠢萌的很是可爱。

言思却是有点不大乐意了,自家小公主被一个外男目不转睛的盯着,虽然是个小公子,但也是不妥,抱着霁月稍微侧了侧身,哄着她休息。

蒙凉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妥,红透了脸,忽略了那张小圆脸消失时自己心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百里昭琼知道他年少失怙,祖辈年迈,少有人怜爱,看到霁月恃宠而骄,定是心有羡慕。轻轻拍了拍蒙凉肩膀,稍作鼓励。

蒙凉望着眼前这集美貌威仪于一身的女人,任由百里昭琼慈爱的打量,心头一酸,眼眶一红,却是忍住了心头对双亲的思念,将此事娓娓道来,着重讲了公主救他因此受惊,却半点没提霁月私闯竹舍,擅取宝剑。

百里昭琼心下明了,去了这半晌,换衣服的空档肯定是老封君做了嘱咐,也难为这样一个七岁的孩子了。“听闻蒙小公子自幼饱读诗书,俊朗不凡。今日虽是初次相见,更觉传言不虚,本宫此次前来,也带了一份礼物给凉,是宫中珍本的手抄本,想来你一定会喜欢。”

听说珍本,蒙凉蓦然抬起头来,亮晶晶地眸子看着百里昭琼,眼神中流露出一股依赖之情。早有随侍的总管公公叫人去取了,不一会儿两个小公公双手奉过。

百里昭琼放开了蒙凉由他谢赏,回头向老将军告辞:“叨扰这许久,本宫也该回去了。”该走的流程还有许多,在旁等候的公公掐着公鸭嗓忙不迭喊出“凤驾回宫”,沿着偌大的上将军府传出层层回响。作为家主的老将军按规矩三次挽留,再请侍奉不周之罪,百里昭琼依例宣免。一如来时,也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得出府。

浩浩荡荡地一行人登车远去,言思抱着睡熟的霁月与百里昭琼、青衣坐在一辆车上。突然一下颠簸,熟睡的霁月一个翻身,从怀中掉下一枚玉玦,沉闷的“吧嗒”一声,掉在了车内的毛毯上。

言思微微俯身,将那玉玦捡起来,昏暗的马车内,这枚玉玦熠熠生辉。言思手下负责着牡丹阁,主子们一应首饰珠宝皆有言思,一眼识得这极品玉玦。

三人定睛一看,玉玦右下角被雕出小小一个标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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