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的那些个闲事先丢到一边,六王女此时最关心的,是眼前的人。
今日她早早地坐上马车,来到了这个她避之不及的神殿,并且,这也是她第一次以六王女的身份,来到神殿。
神殿内专门清空了她经过的道路,神官们列队行礼,这样的派头,在岳国境内,只有少数的几人能够享受。那象征着圣洁的神官袍被风吹起,那些被誉为神的代言人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享受着这些的六王女却隐藏在马车里,连面都没有露。
等她的马车过去后,神官们才悄悄讨论着六王女近段时间的神秘,不,应该说,她过年期间频繁露面的反常,如今居然是恢复了以前的做派。
国师邀请六王女作为拜月礼的女侍之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神殿里许多人都知道,从未有与国师有交集的六王女此时到神殿来拜访国师,十有八九是为了此事来的。
按理说,这样隆重的欢迎式后,国师至少是郑重其事地等着她的吧,可是人家偏是不走寻常路,一身的家常装扮,连发髻都没梳,随便绑着散在背后,胸口还隐隐能看见他略显白皙的皮肤。这位,是要做什么?
别说是六王女面纱下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连这段时间装沉稳装得很好的青音,也忍不住频频抬头偷瞄这位外貌极为出彩的国师,我的娘咧,国师大人这是要诱惑谁呢?
六王女强行将目光移到房间的桌椅上,让自己不受这美人计的影响。不过身为当事人的国师,似乎并没有刻意去做这些事,伸手请她坐下,自己随意挑了张椅子坐下。
“六殿下来找我,是为了拜月礼的事情?”坐到国师这样的位子,他说话便不怎么需要拐弯抹角了,连一般神官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也没必要装聋作哑地客套。
六王女点了点头:“不知大人是如何考虑的?我对拜月礼并不熟悉,也不算是贵族女子们的行为典范,大人却将这样的重任交到我的手上,这就让我有些迷惑了。”
“拜月礼不过是小事。”更多的算是一种仪式,每年的人选,是底下的人送上来的,一般会有先后顺序,他不太管,只是形式上勾选一下罢了。今年不同,六王女是他亲自选定的。理由嘛……
六王女游离的眼神此时定在他身上,想要寻求答案。
“身为神女,你却从没成为拜月礼的女侍,这不正常。”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作为神之子的国师说出来,显得有种讽刺。
六王女靠向椅背,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放松的模样:“所谓的不正常,是从大人的嘴里说出来的。一切都由你做主不是吗?大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国师反问,“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不妨猜猜看。”
“大人一向独立于尘世之外,想来应该不是因为政事吧。”六王女此时看到的不是拥有出色外貌的国师,而是她要对抗的对手,专注于对话中,“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大人和我还有什么交集。”
国师对她这种表情倒是觉得很新鲜,虽然他们很少一起露面,为数不多的几次中,敏锐的他还是发现了她身上的不和谐感,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感,似乎是以一种高于众人的角度去看待世事,倒像是他这个国师的神态。这一点,应该被不少敏锐的人察觉到了,比如说那位喻畏公子。对他来说,这样的她让他有种同类的感觉。但是现在的她,显得更……生气勃勃些。
国师抬头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青音,突然问:“怎么不见那位女官?”
她不知这位国师大人为什么对一位女官那么感兴趣,她皱了皱眉:“大人,那位女官是什么地方吸引你的关注呢?”
国师手撑着下颌,沉吟了一会儿,说:“她挺有意思的。”
“我不会去拜月礼的。”六王女不想再和他争辩什么,既然搞不懂,那就直奔主题吧,她不想在众人面前出现,不想和人有更多的接触。如果参加拜月礼,随之而来的便是贵女间的应酬,无时不刻的关注。
“你在害怕什么?”国师直接问道,按理说,以她的本事,以她的地位,应该不会害怕这种场合才对。
六王女嘴角透出冷笑:“大人,无端的猜疑,不应该是你做的吧?”
国师感觉到她的抗拒,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殿下,为何不试试呢?诚如我刚才所言,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年我没看到哪位贵女可以担任这个位置,正好你有空。”
真当她很闲啊……
“想来参观神殿吗?”国师提议道。
六王女敲了敲椅子把手,完全不感兴趣:“不用了,另外,我并没有答应你。”
要六王女说,国师没有认真劝她去的意思,扯东扯西的,透着漫不经心,诚如他所说,在他眼里,这不算是什么大事,不管六王女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其实他都无所谓。这个对都城的贵女十分重要的拜月礼,在他们俩的眼中,可能和一场普通的宴会差不了多少。
“人是很奇怪的,越是抗拒什么,越是在意什么。你害怕飞禽,便会在意飞禽的动向,你害怕下雨,便会时刻警惕雨季来临。殿下呢?是在害怕什么呢?”国师慢吞吞地说着话,意图很明显。
六王女轻笑出声:“大人不必用激将法。”
“我十分好奇,殿下是否害怕这座神殿呢?”他眯了眯眼,继续说道,“或者说,是否害怕这座神殿里的神呢?”
六王女眼角的笑意消失,两人间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上次殿下说,因为那位女官的家乡,并没有神殿,所以对神殿有抗拒心理。想想,也算是一种解释。然而殿下自小便在岳国生活,应该已经习惯了,为何对神殿也如此陌生呢?”
他使用的是“自小便在岳国生活”,而非“岳国人”,似乎在表明,他是知道她身世内幕的。六王女不敢确定,国师出身于八贵族之首,手下能人众多,即便是这样的秘史,她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他们家族中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么,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六王女沉了沉眼睑:“这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