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过了十几秒钟才被接通。男人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着那边说起话来。
“喂,妈,我爸身体现在怎么样了?好多了呀!那就好,那就好……妈,你放心吧,我在这边过得很好,大鱼大肉的吃着,老板对我们员工也很好……知道了,钱不是问题,过两天我再给你们汇过去一些,你就不用再担心了,妈……好的好的,我现在忙着呢,等这批工作忙完,我就回去看看你们二老。好的好的,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嗯,你就放心吧……”
挂了电话的那一刻,男人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韩路,韩路,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刘畅在心里喊着。
“当然能了,有什么事情吗?”不多时,韩路的声音便传进了刘畅的脑子里。
“能帮我传送一件棉衣服过来吗,我有些事情。”刘畅请求道。
“好的。”
韩路看着对面画面里的刘畅,嘴角不由得上扬,“这个家伙,别人都是袖手旁观,只有他想着去帮助别人。”
……
把棉衣服盖到还在痛哭的男子身上,刘畅便扭头离开了。他帮助这个男人,并不是想要得到男人的感谢。只是刘畅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似乎看到了未来的自己的影子。
有人说,如果当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你可以去两个地方看看。一个是菜市场,另一个便是医院。
前者你可以见到各类人为了生计而奔波而奋斗,他们的脸上刻满了沧桑,也充满着坚强。后者你可以体会到人的生老病死,活着的人庆幸自己的生命还未走到尽头,将死之人的遗憾与不舍时常被挂在脸上。出生孩童惹得周围人的喜,死去之人使得亲人的悲,每天都在上演。
但是现在,刘畅相信火车站也是一个看遍世间百态的地方。
走进售票厅,刘畅便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为数不多的几个售票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嘈杂的声音让刘畅有些头疼。而且售票厅里的空气并不清新,有些污浊。刘畅又忍不住捂了捂鼻子,但想到不能长时间捂着鼻子,他只好放下双手,让自己适应这一个地方。
“韩路,你要买到哪里的票?”刘畅在心中问道。
“XX市的就好啦。”
得到韩路的回答,刘畅便走到一列看起来人数还算少的队伍后面,默默地排起队来。
这些人中有的人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略显疲惫的神态,想必是工作奔波后还没有得到较好的休息,那充满血丝的眼睛说明了一切。有的女人怀抱小孩,焦急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队伍。怀中的孩子正在熟睡,不知梦到了什么,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背着书包的学生,离家在外漂泊的年轻人,巡逻的警察,构成了一曲和谐的乐章。
就在刘畅欣赏着这平时看不到的场景时,旁边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小伙子,要票伐,哪的都有。”
顺着声音的来源,刘畅看到了一个一身休闲装的男人,此时的他正一脸微笑地看着刘畅。见到刘畅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男人又重复了一遍:“小伙子,要票伐,我哪里的票都能帮你搞到。”
刘畅恍然大悟,原来是黄牛。随即他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现在的黄牛坑得很,稍不注意,轻则几十重则几百就没有了。
黄牛并不死心,依旧站在刘畅的身边,嘴里还在说着:“找我拿票不需要排队,而且享受打折优惠。像你这样的小伙子,时间就是金钱,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多花两个钱早走早安心,你说是吧。再说我们都是正经人,不存在欺骗,你到哪里去呀?”
“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刘畅似乎很反感,于是语气不善地说道。
“妈的,别觉得你报警我就怕你,我和警察的关系不一般,小心他们来了是揍你。”黄牛听到刘畅的话,一边骂着一边离开了。
黄牛离开刘畅,又寻找了新的目标,是几个农民工。看着他们脚下大包小包的行李,刘畅就知道他们被黄牛忽悠的可能性很大。果不其然,一会儿的功夫,几个人便提着行李跟在黄牛的身后离开了。看到这儿,刘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世道有人愿打有人愿挨。想必刚刚几个农民工是为了早点回家,所以才选择相信他的吧。
队伍正在缓慢地向前走,刘畅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只是像个行尸般,站在队伍中。
“抓小偷啊!他偷了我的包!”
就像空旷的田野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这一声叫喊瞬间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售票厅里正在上演着一场你追我赶的场景。前面一个一身黑衣戴着口罩,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的男人。他的右手拿着一个粉色的包,左手则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一边跑一边挥舞着匕首,并大声喊道:“不想死的就赶紧让开!”
或许是男人凶恶的眼神,又或者是男人手中的匕首,周围人纷纷避开,唯恐匕首挥在自己身上。
后面的是一个看起来年龄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她一边追着一边寻求他人的帮助,只可惜所有的人惧怕那把匕首,没有人向前。只有女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喊着:“帮我拦住他!”
男人从刘畅身边经过时,刘畅一时间犯了难,到底要不要帮忙?如果帮忙,好不容易排那么长时间的队伍相当于白浪费时间,而且测试或许会失败。要是不帮,那自己的良心过不去。最终刘畅咬了咬牙放弃了排队,向着男人跑去。
跑出售票厅,抢包的男人已经离自己两百米远了,他顾不上多想,向着一条相反的小路跑去。
过了拐角前面是个死胡同,刘畅没有停下,依旧是奋力奔跑。接近墙壁时,借着冲劲,刘畅一步两蹬的就爬上了墙。然后一跃而下,紧接着一脚踹在了抢包男人的后背。抢包的男人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上,而他手中的匕首也滑向了马路中央。虽然追上这个男人很是容易,但是刘畅自己明白自己是有多幸运。
男人刚要爬起,又被刘畅一脚踢倒在地。刘畅弯腰捡起那个粉红色的包,对着男人说道:“你走吧,我不会报警的。希望以后你能找份正经工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谁知男人突然爬起,摘下了口罩,对着刘畅大声吼道:“你懂什么!”
看到男人的脸,刘畅愣住了。因为这张脸他很熟悉,正是刚到车站时,自己看到那个哭泣的男人的脸。
男人并不知道眼前的刘畅正是送给自己棉衣服的人,而是依旧对着刘畅大吼:“你懂什么,这个女人是我的老婆,现在她出轨跟着一个有钱的老板跑了。更可气的是,她顺带着把我爸的救命钱一块卷跑了。今天她来火车站是准备和大老板一起走,我知道她不爱我了,我不强求,但是我爸的救命钱,她不能拿走!”
男人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竟然又再次哭泣起来。
“我爸……我爸还在医院,他急需这钱动……动手术……我能……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刘畅的心不知为何,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一丝悲痛填满了心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刘畅怀疑自己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未容他说一句话,他便消失了。
……
看着眼前的韩路,刘畅没有说话。因为自己没有买到票,表明自己失败了。他在等着韩路的宣判,一个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宣判。
“你……通过了……”
韩路先是沉思了半分钟,随后悠悠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刘畅很是惊讶,随即便是兴奋,但更多的是疑惑。他未在脸上展示自己此刻的心情,而是问道:“我没有帮你买到票,不应该算是失败吗?”
“是呀,游戏规则就是这样。但是当你刚开始来到这一宫,听到我没有买到票,首先想到的便是去帮我买票,这一个想法就让我对你的评价有所改观。一个为他人着想的人,品质不会差。
其实,从你站在车站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送棉衣服,为了抓到抢包男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并且放弃快要到手的车票。这些就足够了,虽然你没有帮我买到票,但你这些行为已经让我很是欣赏。
而且,我的朋友已经帮我买好了票。”说到最后,韩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车票,开心地说道。
刘畅暗暗呼出一口气,心中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他突然想起来刘长贺说过一场他的测试,那就是不要违背自己原本的意愿。世间百态,如果每个人都活在其他人的指指点点中,那该有多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