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夙尤走后没多久,言衡和言月还有来探路的王瓒一起也离开了。等到他们也走了之后,这个房间的隔壁,压抑着的低气压才腾腾升起,如果有人在他旁边,便可感到,这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萧风眠萧少主周身的翻涌的寒气。
萧风眠早上拒绝了和夜夙尤同来见言衡,但等夜夙尤走了,他又一个人悄悄地跑来了这里。萧风眠自己也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只是来了,就干脆进了隔壁的房间。萧风眠一边在心里鄙视着自己听墙角的行为太不君子,一边又认真地偷听着,一开始两个人就是在议事,也没什么好听的,谁知最后……听着言衡那么亲热地叫夜夙尤名字,萧风眠就觉得一阵的不爽,又听到夜夙尤对言衡的称呼,一杯酒的功夫就从世子变成了言衡,更是忍不住心里吐槽:直呼世子大名,当真是找死!
“哼。”喝完最后一杯酒,萧风眠冷冷地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剑,起身便离开了。
夜夙尤回到客栈,在门外就打发穆青霭回房间了,自己往前走了两步,在自己门口停了一下,又往前去了萧风眠的房间。敲了敲房门,屋里一阵寂静,夜夙尤皱了皱眉,转身就准备走,门却就在这时被打开了。昭雪打开门,就看到外面果然是夜夙尤。
“夜姑娘,公子他今早就出门了,还没回来。”昭雪说。
夜夙尤也不知道过来溜达一趟是有什么意思,于是只是含混地“唔”了一声,又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没多久,萧风眠也从外面回来了,夜夙尤坐在屋里就听见萧风眠的脚步声,懒洋洋地笑着打了声招呼:“萧少主也回来了?”
“……”从前听夜夙尤称呼他为萧少主,还从没有想过别的什么,这会儿再听起来,便是说不出的嘲讽与生疏,萧风眠忍不住一阵膈应,只是低沉着声音,答应了一声:“嗯。”
昭雪听到声音也已经到门口来等着了,萧风眠一进来,他就从他手里接过剑来,放到旁边。昭雪想到刚刚夜夙尤突然找过来,心里想着夜夙尤可能有什么事情要找公子的,于是说:“公子,刚刚夜姑娘过来找您,仿佛是有什么事。”
“哦?”萧风眠抬了抬眼皮,心里暗暗道:“刚刚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事要找我啊。”不过他还是问昭雪:“她说什么?”
昭雪说:“夜姑娘就过来看了一下,我说您还没回来,她便回去了。”
虽然心里有些不怎么痛快,但听到夜夙尤来找过他,萧风眠还是下意识地以为她有什么事,迟疑了一下又去敲响了隔壁的门。
夜夙尤从酒楼回来就一路心情极好,好得就差再要一壶酒喝着酒哼个小曲儿了,此时她靠着窗户坐在屋里,两条腿长长地就搁到桌子上,头微微扬着,偏头向外看。听见敲门,她也只是把腿往下一放,其他动作几乎没有变化,就冲着门口说了一句:“门没锁。”
萧风眠推门进去,就看到引颈而望,如果再忧伤一点活脱脱一块望夫石的夜夙尤。
“萧少主怎么过来了?”夜夙尤听到萧风眠进门的声音,这才慢动作一般缓缓把头转回来,一边笑眯眯地冲着他问。
萧风眠好容易才专心到正事上去,马上就又听到夜夙尤用死不正经的语气说话,一句萧少主叫得倒是十分正经,但他听了倒更不舒服。萧风眠好容易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听昭雪说你刚刚去找我,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嗯?”夜夙尤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却是抬手摸了摸鼻子,说“没,没什么事儿,就是顺路过去看看。”
“这样啊……”听到她说没事,萧风眠先是松了一口气,隐隐地又有些失望,沉默了两秒,他又主动问了起来:“夙尤今天去见到世子了?”
夜夙尤眉峰一挑,笑道:“是啊。”
“然后呢?”萧风眠试探着问了一句,他猜那些事情,言衡就算没有全都知道,也多少知道了个大概。
夜夙尤摇头晃脑地说:“还能怎么样?言衡……自然是非常感动,我们这些江湖人,还能心系百姓……”
得了,又开始胡扯了,萧风眠给了他一个白眼,站起来就要走,然而夜夙尤一句话,又让他刹住了步子:“然后他就邀请我去晋王寿宴。”
“……”萧风眠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神里已经表明了问题:那你呢?
夜夙尤又恢复了那副望夫石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说:“我?我你是了解的,见了漂亮的姑娘就挪不动脚,万一在寿宴上看见晋王哪个漂亮小妾,再上去调戏一番,我怕我有命去,没命回啊~”
夜夙尤说得嘻嘻哈哈地,仿佛在开玩笑一般,她虽然喜好美色,男女不拒,却也没到了这种没下限的地步,纯是拿这消遣,只是……话大半是假的,最后一句却是话中有话,有那天晚上言墨的一番话便知,这次寿宴上定是风波不断,何必去掺和这一脚?
此后的十几天,夜夙尤就像是个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整日不是出去吃喝就是回来睡觉,剩下时间就逗弄一下这个,调戏一下那个。言衡在这档口,实在是非常忙碌的,然而就是这样,他居然都能空出时间来时不时跑来看夜夙尤。萧风眠一开始恨不得直接把他挤兑出去或者自己躲出去,眼不见为净,后来居然也能坦然地看着了。
晋王的生日在腊月里,从夜夙尤他们刚来城里,就已经是一片喜气洋洋的了,到处张灯结彩不止,街上买卖年货的小贩也颇多。今天言衡号称无事可忙,跑来拉着夜夙尤出去街上逛逛。从客栈出去,两旁街上就有各式的小摊,有许多卖各式小玩意儿的,也有卖各式首饰和胭脂香粉,一个个都出来拉客。
“哎,这位姑娘,来看看首饰吗?”
夜夙尤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家香粉摊子的时候,略略慢了一下步子,结果就被那摊主拦住,笑眯眯地推销东西:“这位姑娘,来看看吗?我家这可是上好的珍珠粉和香茉莉蒸的,和那些寻常的铅粉可不一样。”夜夙尤认真听他说完,抱歉地摇了摇头,又笑着走开了。
就这样夜夙尤一路溜达过去,一路走到路头上,只从一个卖花的小姑娘那里买了几枝新鲜的茶花,拿了一路,又送给了一个小酒坊里卖酒的姑娘,换了一壶“花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