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瀛大军虽被言月重伤,但是这一点伤害也不至于能将他们击退,彼时大军一至,城外百姓一定会被战乱波及,言月回到辉城后,言衡就命齐谨之着手将城外与城门附近的百姓皆迁入城内,城外已经成了一片无人之地,方便将来作战。
两天后,言衡和夜夙尤并肩站在城门上,外面还陆续有人拖家带口往城里赶。此时正值春日,原本应该是耕田上繁忙的时候,但是因为战乱,城内外的耕田皆没有人耕种,只有来去匆匆的难民。
夜夙尤眼底透出一抹哀伤,幽幽地说:“其实百姓们,只想耕地织布,过安稳的小日子而已。”
言衡点了点头:“是啊,百姓们只想要一世安稳,只有上位者才会去为了权势争斗。可是夙尤,没有战乱,就没有安稳,我想给他们这样的日子,就必须成为那独一无二的人,只有有了权力,才能实现我心中所想的天下。”
夜夙尤沉默了,不得不说,言衡说得对,就算她再不喜欢战争,也无法否认,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不过他们说的这一切,都不是指的这一战。国内几国之间征战,是为了求一帝位,但是东瀛蛮夷打过来,这是外敌入侵,国之疆土寸步不让,这是他们所有人心中坚守的信念。
言衡见夜夙尤一直不说话,突然就抓住了她的手,夜夙尤吃了一惊,扭头看他,言衡一反平日笑容温和的常态,一脸严肃且诚恳地说:“夙尤,请你在我身边,与我同行。”
夜夙尤抽出了手,浅浅地笑道:“我说过,不要负我。”
言衡闻言心中大喜,再次抓住夜夙尤的手,说:“你若有情,我必不负。”
两个人相顾无言,半晌才一起转身看向城外。夕阳映得一片金红,海边的落日格外灿烂,两个人心里同时生出了并肩天下的感觉,但是……真的能够并肩天下的人吗?
两个人回府之后,言月正等在前面,夜夙尤就回了厢房,穆青霭正在院里坐着发呆,见到夜夙尤回来才站起来叫了一声师姐。夜夙尤摆了摆手,兀自进了屋。夜夙尤住的房间里放着一架琴,夜夙尤来得第一天就看到了,并且试了试音,虽然并不算上品的琴,但还算是不错的一架琴。刚刚与言衡开诚布公地谈了心事,但她并没有觉得内心轻松多少,反倒是更加茫然。想着,她坐到了琴前,随手拨动琴弦,一串悠然的琴声就响起来了。
萧风眠这两天在府里闲得无聊,时不时出去逛逛,这天刚从外面回到客院,就听到了一串绝妙的琴音。那琴声悠远,时而沉远似远古之音,时而清泠如天籁之声,听得人心旷神怡。循着声音萧风眠很快就发现那是从夜夙尤的房间传出来的,他心中不免疑惑,这放纵不羁,粗鲁好色的女人居然还会弹琴,还可以弹出如此宁静而悠远的琴声?
想着,他已经走到了夜夙尤的房间门外,穆青霭正在院子里,看到萧风眠便站起来道:“萧少主。”
萧风眠冲他点了点头,正想往里走,却听屋中的琴声一顿,随后本来悠远静谧的琴声忽而一转,变得无比激烈,有如金戈铁马,有气吞山河之势。萧风眠觉得一阵胸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迫他,他不觉运功去对抗,却不想这一下就乱了气息。胸口的压力越来越大,萧风眠的心跳得飞快,好像整个人要从里面炸开一般,一时间居然动弹不得。
就在他觉得气息翻涌,忍不住颤抖着想吐血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萧风眠觉得好像胸口压着的巨石一下子撤去,整个人都软下来,踉跄了一步,才稳住身形没有跪倒下去。
门猛地像被一阵风推开,夜夙尤正坐在里面的琴前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风眠心生怒意,冷冷一笑,问道:“夙尤怎么会这等歪门邪道,妖魔之术,这可不是倚月山的做派。”
夜夙尤微微一笑,说:“曾经我在南国遇到一个奇人,可以琴声为武器,后来他被南华教的人设计夺走了琴,又将他掳去教中,我为了救他,潜入南华教中,偷出他的琴,与他一同从南华教的重重机关与重重包围中闯出来,然后他便将此曲教给了我,算作谢礼。”
夜夙尤一边说着,手中不停,又弹起了一曲,院中的萧风眠看她低眉弹拨的样子,止不住步子往里走,而这次的琴声,也不再激烈,反而缓缓如细流,温润而悠长,他觉得刚刚积蓄于心头的一口浊气散去,灵台清明,一片神清气爽。
“你弹的是……眉妩?”他微微眯眼,沉浸在曲中,夜夙尤不回答他,只是一昧弹着,萧风眠走到她面前,倾身去想要触碰她的眉眼,夜夙尤却忽然停了下来,琴音也戛然而止。
萧风眠一惊,动作微微顿住。夜夙尤站起来,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说:“当时,那个人不止教了我如何用琴音杀人,也教了我如何再把人救回来。听起来是眉妩,但许多音并不相同。”萧风眠讪讪地收回手,看着她从琴后走出来。
萧风眠还想说什么,却见外面有人来,穆青霭迎上去问了话,就让那人走了。穆青霭进到屋里来,夜夙尤问道:“什么事?”
穆青霭说:“东瀛大军逼近辉城,世子和月公子已经上城楼去了。”
夜夙尤一挑眉:“这么快就来了?东瀛这次实在是有些心急了。”
穆青霭说:“东瀛地小,战线拖得越长对他们来说越不利,武·器与粮草的供给都是问题,所以他们可能也是想要速战速决吧。”
夜夙尤点了点头:“嗯,傅玄去哪儿了?”
穆青霭道:“傅先生随世子一同出门了,现在应该是在城楼上了吧。师姐,您要不要也去城楼?”
夜夙尤说:“傅玄在那儿就没问题了,我还去做什么?我们只要在后面看戏就成了。萧少主,你说是也不是?”
萧风眠闻言望向夜夙尤,却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只说:“夙尤说是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