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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力巴行

秋末冬来,天亮的越来越晚了。韩风晓睡醒时,屋外还是一片漆黑。他站起身,活动了下筋骨。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生。

罗兰炼神炼了到了后半夜,而且气势越发的浩大。对于同在神道的韩风晓来说,有如是置身于摇曳的孤舟之中。之后她又在正屋发了一通脾气,那嗓门足以和神遗波动媲美了。

韩风晓实在不愿搭理这货,便扯了些黄草纸,塞住了耳朵,任由她闹腾累了,自己回屋蒙头大睡去了。

韩风晓走进正屋,桌子上放着两只空碗。他淡淡一笑,简单收拾了一下。又返回灶房闷了满满一锅红米饭。

现在莎冬儿也住下了,少年可不敢再让罗兰自己做饭吃了。他怕罗兰让莎冬儿饿肚子,更怕这个爱胡闹的小祖宗给莎冬儿“下毒”!

昨天罗兰闹腾了大半夜,现在睡的正香。莎冬儿还没起床,估计昨晚也没睡好。韩风晓便没去叫她,径直出了门。

天刚蒙蒙亮,晨光刚好照进小巷。韩风晓一眼就看到巷角多出来一对小小的足印,寸余深,正对着他家大门。

足印完整平滑,竟有些陶质化了,恐怕只有窑炉中的熔浆化成人形,才能踩出这样的脚印。

韩风晓轻叹一声。昨晚那股子冲天热浪,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原以为对方是冲着莎冬儿来的,还有些揣揣不安。幸好那人只是放出一身气势,便没了下文。

如此强大之人,别说只是在他家门前踩个脚印,就算把房子点了,他也没办法。既然对方无意为难,少年便也不再纠结,快步走出了巷子。

与此同时,一条细如小指的影子随即跟了上去,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少年的影子里……

街面上,为了生计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早点摊子前摆着两只大木桶,盛着豆腐脑和豆浆。都是铺子昨晚刚磨得的豆子,赶早现做得的。旁边的包子铺,掌柜正掀开笼屉,一股子白气飘飘散散,还没出巷子就能闻到肉包子的味道。

两家铺子的掌柜看到韩风晓都笑呵呵的招呼他过去,乱发少年只是大声的喊了声好,便快步离开。

这一年,韩风晓和周围的邻居已经很熟了。这个少年虽然不爱说话,不过心肠好,谁家有麻烦都会帮忙。两家掌柜就得过少年不少帮忙,少年也只有在出过力后,才会心安理得的坐下来喝碗豆腐脑,吃两个肉包子。

其实韩风晓也不是吃不起肉包子,只是他不想乱花钱。而且吃过好吃的东西,平常的饭菜便失了本该有的味道,心里总会不断想念吃过的美味,盘算着何时能再吃一回。

少年家乡是个小地方,集市上只有一家肉铺常年开着,其余都是附近村民带些自家的田产来换铜币,并没有这些专门做吃食的铺子。毕竟家乡很穷,能填饱肚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贵些的吃食根本无人无人问津。

在少年记忆力,只有一次,集市上来了一个卖糖人的远道汉子,一整天都没有生意。临天黑时,父亲用山里打的野鸡和他换了两个糖人,送给了两个儿子。

那是乱发少年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种东西叫糖,吃在嘴里甜丝丝的,可以甜到心坎里……

那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少年吃着白薯都会觉得食之无味,满脑子都是糖人的奇妙味道。可是那个卖糖人的汉子再也没来过,少年也再没有吃过。

这种事上,韩风晓倒是挺佩服罗兰的,她不管吃什么都会很香。就算刚吃完肉包子,晚上再吃腌菜,同样是津津有味。韩风晓就做不到。

所以,当罗兰想换口味时,韩风晓也只是看着她吃而已。掌柜的说少年是疼媳妇。罗兰听见就会美滋滋的点头说是她有本事,管得住。少年则会没好气弹一下少女的额头。

乱发少年穿过几条巷子,走进了一个黄泥墙倒了半边的院子。这便是力巴行。

行会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人很好,大家都叫他老力头。他做了半辈子力巴,干不动了,就在自家院子开了这个力巴行。

平时给这些卖苦力的力巴做饭吃,也会四下去张罗伙计。大伙赚了钱便会给老力头几个铜币。不管多少,老力头都不说,全凭心意。大伙也很仁义,不会让老力头苦了自己。所以,这个力巴行一直很热络。

韩风晓第一次找到这里时,老力头上下打量着少年,看他揉在一起也没几斤肉,实在不是刚苦力的料。

不过看着少年可怜,无依无靠,又心疼少年饿肚子,就让韩风晓帮他打下手给大伙做饭。

可是这个看上去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少年,下灶造饭简直就是场灾难。就算不让他动火,只是淘米洗菜,也是在糟蹋粮食。少年洗过的菜,叶子全部稀烂,淘米可以把米汤洗成清水……

倒是有一次,老力头入冬收了些烂梨,放在外面受了冻,扔了可惜,吃又没法吃。少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硬生生把几十斤冻梨变成了浆糊。老力头熬了一大锅梨子酱,算是变废为宝。

那之后,老力头便让年岁较大的几个汉子领着少年去一位主家帮工,运些盖房子的木料。临走前老力头还特意嘱咐几个汉子帮衬点,别让少年累坏了。结果回来时,几个汉子全部青着脸,好似累脱了力。

老力头有些过意不去,都是因为大伙是为了照顾少年,才辛苦了自己。

老力头满脸愧疚的说:“真是难为你们几个了。要不明天我和那孩子说说,还让他帮我打下手吧。”

领头的力巴揉着肩膀摆摆手说:“我们好不容易能不吃那些鬼玩意了,你可别再让那小子做饭了。”

老力头为难的说:“那孩子也挺可怜的,不让他来帮工,他怕是要饿死。可什么都不让他干,他肯定就不会来吃饭了。”

领头力巴掏出一个用麦子杆做的烟杆子,点燃碎烟叶,小口抽着说道:“您老别瞎捉摸了。明天让那小子跟那几个年轻人干去。您老放心,他累不着。”

老力头犹豫的问道:“那孩子看着挺老实的。怎的?他太偷懒了吗?”

领头力巴气乐了,“偷懒?他要会偷懒倒好了!”

老力头就更不明白了。继续问道:“他要是不偷懒,咋把你们累成这样啊?”

领头力巴砸吧砸吧嘴说:“跟那小子没关系,是我们哥几个心里没谱,还把自己当成刚入行时,一膀子使不完的力气,非得跟个小家伙较劲。”

老力头惊讶的说:“你说那孩子还挺能干的?”

身旁一个红脸力巴实在听不下去了,插话说道:“挺能干?那小子就他娘的是怪种。老力头,我干的年头短,你老一辈子都是力巴。你说说,见过没,胳膊粗的木料,一个人就能搬动的?”

老力头说道:“年轻时,见过些力气大的,倒是有人能扛的动。”

红脸力巴嘿嘿一笑,“老力头,那你见过有谁一条胳膊底下夹着一根胳膊粗的木头,走个半里路,连脚都不用歇。就连换着肩膀扛一会都不用的?”

老力头瞪起眼睛,骂道:“王二,你小子和老头我扯淡呢吧!”

领头力巴吐口咽,“老力头,我们都累成这样,哪有心情和你开玩笑?就你护着的那小子,夹着木头,就跟夹着两条破袋子一样。一个时辰,一个人倒了小半堆不说,连口气都没喘过。”

老力头盯着汉子,这家伙也平时可不爱开玩笑啊。

领头力巴还不罢休,继续吐苦水道:“这还说得过去。到了下午,有几根做大柱的木料,都赶上那些小娘们腰粗了。本来主家说雇辆马车,帮着运到门口,我们在往院里倒儿。这小子好嘛。自己抱了根柱子试了试,说太粗夹着不方便,然后往肩膀上一放,就那么扛着走了。”

领头力巴咧咧嘴,“当时都把人家事主吓着了,以为买了烂心木,怕是盖房子会塌,自己试了试,根本搬不动。我们哥几个连扛带拉,才弄回去一根,这小子都走俩来回了。十根大柱,他一个人都给搬完了。”

红脸力巴也掺和道:“下午没干到一个时辰,主家就把其他力巴都辞了。要不是看我们和那小子是一起的,估计我们也没的干了。最后就让韩小子自己运木头,我们哥几个在院里给他打下手,堆木头。我们一看,六个大老爷们都跟不上一个小崽子,以后还怎么出去找活啊!你家这小子也忒老实了,一趟比一趟走的快,扛的多。看看把我们哥几个累的!”

老力头听到现在,已经乐开了花,“这孩子还真不得了。”

领头力巴说:“不得了。可不!主家高兴坏了。十几天的活,就靠这小子,估计三天也就干完了。还得说他悠着干。人家给咱拿了二斤肥猪肉,说是给孩子补补。肉我已经扔菜板子上了。等会给大伙炖了吧。别看我。我已经说让那小子拿回家了。你家小子不干,说他家里就自己一个人,又不会做菜,给他是浪费。非得拿过来,大伙一起吃,香!”

老力头听完欣慰一笑,“真是个好孩子。”

领头汉子也笑了,“仁义!”

红脸力巴说道:“老力头,明天我们哥几个可得歇一天。主家说了,明天还让那小子去,价钱好说。他家活急,这都开始张罗木匠了。”

红脸力巴指了指院里那几个青年力巴,不怀好意的说道:“叫他们跟韩小子干去。他们不总说我们几个老东西不行,拖他们后腿吗?让他们试试去,看看啥叫‘年轻力壮’!”

老力头点点头,又担心的说:“韩小子呢?这么干别累坏喽!”

红脸力巴一撇嘴,“他要是说累,我们哥几个早吐血了。他屁事没有,又去买烤白薯了。”

话音刚落,韩风晓便一阵风似的跑进院子,乐呵呵的问道:“力爷爷,我帮你做饭啊?”

老力头还没说话,几个一起干活的力巴立马骂声一片。

领头力巴笑骂道:“小祖宗,你还是老实歇会儿吧。不让我们好好干活,还不想让我们吃口好饭啊?你在去做饭,我们还哪有脸吃晚上的炖肉啊!”

韩风晓憨笑着坐到了众人身边。

晚上老力头顿了一大锅肉汤,十几个人围在一起。领头力巴特意捞了一碗好肉,放到少年面前。韩风晓只吃了一块,便把碗推给了老力头,自己换了老力头那碗肉汤,喝的津津有味。老力头笑的合不拢嘴,也吃了一块,然后把肉倒回锅里,让大伙放开吃。

平时,力巴行里会给大家留着面饼子子和腌菜,晚上并会一起吃饭。韩风晓从不拿吃的,只用老力头给他的几个铜币去买烤白薯吃。

韩风晓收钱是领情,不拿吃的是对得起良心,他觉得那是人家出了力气,才该得的。

这次,韩风晓特意要了些腌菜,准备回家配着烤白薯一起吃。他并没有在饭桌上吃白薯,他认为那是自己的一点点记忆,一点点幸福,不该混在和大伙在一起时的快乐记忆中。

有些死板,不过这就是乱发少年。

也就是这个晚上,乱发少年用一个烤白薯换了个便宜媳妇。

人间事就是这么奇妙,如果那晚少年没有在力巴行和大伙喝肉汤,他就遇不到翘发少女。如果他吃了烤白薯,同样会同少女擦肩而过,自此以后,人海茫茫,两人便只是一面之缘的路人。也不知是命数的眷顾还是捉弄,少年少女就此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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