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攻不进窗便轮番去撞门,但他们也撞不开门,这真是个奇迹!照说以一口石缸的分量,即使加上一满缸水也根本不足以抵挡那么多神兵疯狂冲撞,可石缸却象从地上长出来的纹丝不动,似乎注满它的不是水而是水银。正是这缸水帮助我们支撑了更多时间。月亮不断的向西天偏斜,活了的云洞追随着它,阴柔的月光竟象阳光一样白亮刺眼。月光从洞开的窗户投泻入水池,水面成了它的反光镜,屋里到处都是月光,每一个暗处都有白幽灵在舞蹈。月光又照到了陈新的脸,他手脚被捆牢的身体贴着墙根扭曲蠕动,口里的呜噜声比先前更大了,却不再喊“晒太阳”,而是单调的重复着一个字:“水”,“水”。
我们无暇去管陈新更无暇想他反复叨念“水”的原因,我们就快撑不住了。
神兵见撞不开门突然变招,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之后,石缸以上的门板被他们用石块捣出一个大洞,雪白的月光象探照灯光柱投射进来。“逮倒!逮倒!”他们得胜般的鼓噪大喊,一个神兵打头爬上那破洞,扒住豁豁牙牙的边缘,凶狠的喊了一声“逮倒!”便纵身向下一跳,准准的跳进了那口盛满温泉水的石缸。
完了,城门破了,神兵进来了,我们完蛋了。
战斗在破门的一瞬骤止,我们停了手,神兵也停了手,没有一个人冲进来,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洞开的门前那口屹然不动的水缸中的神兵身上,似乎那个落水者正是一个法官,这场战斗的胜负双方的命运都交给了他来裁决。
落水者扒住缸沿,湿淋淋的站起身来。
我们本能的向后一退。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爬出了水缸,却不是向里,而是向外,他尖叫着,从他跳进门来的那个破洞没命的往外钻,全身打摆子样的剧烈发抖,落地时竟摔了个狗吃屎,也不站起,满地瞎了眼似的乱滚乱爬。见他出来,外面的神兵竟齐刷刷向后倒退,唯恐被他碰到了似的。没有一个人再企图往门里冲,进攻窗户的神兵也都撤退了。除了那个仍旧挂在东窗进退不得的胖神兵,他头朝下垂着双手,似乎已经昏迷。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傻了。
缸里的水一大半被那个神兵溅到了外面,从破烂的门槛流进院坝,形成一汪不大不小的水泊。落水者还在往前爬,动作却越来越缓慢,越来越吃力,直至一动不动了,一带水点淋淋漓漓从他脚后拖连到水泊之中,象一串细小的脚印一路尾随他不放。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屋里的陈新,他们何其相似:一落水就没命的往岸上爬,然后昏迷不醒……
“水”,“水”,昏迷中的陈新还在反复嘟囔这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