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大帅府的苏先生前来拜访。”
容建义听后一颤,用袖子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冥想着什么。一旁的丫鬟一言未发,立马将容老先生扶起来。
前厅,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差不多五十岁的老先生坐在侧席的檀香木椅上,桌上摆着一碗还冒着白热气的茶水。见容建义来,他起身微笑,行弓手礼。容建义也笑着连忙弯腰行礼:“哈哈哈,苏先生今日突然莅临寒舍,让容某荣幸之至啊。不知是大帅有何吩咐?”
苏进礼是一个文人,鄞州有名的状元,大帅府的军师,他说话总是慢条斯理,不管看上去还是听上去都给人一种慈祥近人的感觉:“容先生不必多礼了,进礼此次前来确实是受大帅派遣。”
“哦?容某愿闻其详。”
“整个鄞州都知道,容家十几代以制香为业,曾经还为皇家提供香料,可谓是家财万贯,名门望族啊!”
容老先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停地朝苏进礼挥着右手,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手挥着挥着就显得越发无力:“先生过奖了,这都是老祖宗们的功绩了。”
苏进礼听闻也跟着笑笑:“容先生太谦虚了。大帅派我前来其实是为了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婚事。听闻先生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儿,大帅希望先生能将您的两颗掌上明珠下嫁到大帅府。”
容建义捋捋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容某的两个小女竟有这么大的福气,就是我百年之后离开人世,也能含笑九泉了。”
“聘礼很快就会送到容府上来的,那此事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苏进礼跟容建义道了句告辞,便笑着走出了容府。容大太太正好要进前厅,跟苏进礼互相点点头笑笑,以示礼貌。
容大太太看上去确实有大家风范,不愧是胡府的小姐,还略带几点威严。她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到容建义身边:“建义,苏先生刚刚找你谈什么了?”容建义把苏进礼跟他说的一字一句都传达给了容大太太。
容建义一脸愁绪:“这大公子聪明能干,只可惜是庶出,而这二公子的母亲是大帅的正房夫人,不过他整天花天酒地,一事无成。”
容大太太那用朱红涂得浓浓的嘴唇微扬,好像觉得选择起来并不困难:“那就让我们清欢嫁给二少爷吧,虽然二公子至今还没有点成就,可是谁不知道大帅偏爱二少爷,将来他极有可能继承那硕大的家业。清茶娘是走得早,那孩子也怪可怜的,但是毕竟是妾生庶出,就把她嫁给同是庶出的大少爷罢。”
“可是清茶娘在世的时候非常辛苦,我本就愧对于清茶她娘,这样她们母女肯定是会恨死我的......”
容大夫人努力挤出几滴眼泪:“那你就不怕我跟清欢恨你吗?我好歹也为你们容家生了一男一女,我不辛苦吗!要不清欢嫁给二少爷,要不我就离开容府邸!”
“你!唉......”容建义无奈地摇摇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夫人说错了。再说容大太太是胡大帅的妹妹,胡大帅对她疼爱有加。她若离开回去跟胡大帅告上那么一状,胡大帅一定踏平了这容府邸。
容大夫人怒气冲冲地走出了前厅,原本的大家风范、礼仪气质断然无存。容清茶门前,她先静了静心,又推门而入。
两个长相俊俏的女子正坐在屋内的圆桌前做着女红。原来是容清茶、容清欢姐妹二人。她们都是身材轻盈、沉鱼落雁。
尤其是那容清茶,皮肤如凝脂,弯弯的月眉,似一弘清水又似含有星辰的双目摄人心魂,秀挺的琼鼻惹人陶醉,脸颊微微泛红勾人目光,嘴唇两瓣红润入人心扉。
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容清茶跟容清欢看到容大夫人,都放下手中的针线站了起来。
容清茶似乎有些害怕容大太太,低着头小声道了句:“大娘。”
容清欢则和容清茶相反,蹦蹦跳跳跑到容大太太身边,眼睛发亮似的,大声清脆地叫了声:“娘!”
容大太太轻轻握住容清欢那纤纤玉手,看着清欢,流露出慈母的微笑:“今天大帅府的人来提亲,你们过几天就都要嫁到那里去了。”
容清茶心里咯噔一下。
容清欢好像很高兴:“可是大帅府的大公子要娶我?”
容大夫人摇摇头:“那尚大公子有什么好的,他要娶的是清茶,你要嫁的是二公子。”
“我不嫁!我不嫁!我只嫁大公子!”容清欢因为一直被容大夫人惯着,非常任性。
“谁娶谁,谁嫁谁,这都由不得你!”语落,容大夫人走出了容清茶的房间。
容清欢掩不住脸上的焦急:“怎么办啊,姐!”
容清茶对她这一表现十分不解:“那大帅府我们只是七八岁时拜访过一次,之后我们就去了西洋,你为什么非大公子不嫁呢?”
“其实我在我们去拜访尚伯伯之前就已经认识大少爷了。就在我们去拜访的几天前,我在街上跟刘妈走散了,被一伙小混混围住。是大公子,他带我逃跑。所以从那时候就开始爱上他了,我想用一生来报答他。”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件事?”
“是啊,因为我不想让爹娘还有大家知道,如果我说了,刘妈肯定就不能再照顾我们了。”
容清茶呆呆地望着门外的天空,现已是下午,它褪去了原来的蔚蓝,披上了一身金黄的戎装,还不规则地点缀着几朵晚霞。
容清茶放慢语调,意味深长地说:“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怎是你我能说变就变的?”
容清欢闷闷不乐。
突然她好像想到了点什么,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女本该有的宛宛笑容:“姐姐,反正你不管嫁谁都对你来说一样,你就成全了清欢吧!”
说着,容清欢趴到容清茶的耳边:“到那天,我们就这么办......”
第二日,膳厅。
“娘,你说的婚事我和姐姐商量了一下,我们都同意。”
“好,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容大夫人笑着点点头,给容清欢夹了些清欢爱吃的菜。
“不过我们有两个条件。”容清欢又摆出一副架子来。
“行,只要你嫁,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第一,我跟姐姐要一场传统婚礼,不要西洋婚礼。”
“好,就依你。”
“第二,我们谁嫁给谁能不能先不跟尚家说?”
“这是为何啊?这不是胡闹嘛!”
“我不管,要不我就不嫁了!”
“行行行!那我去找你父亲再商量一下。”
婚礼当日,锣鼓喧天,久违的热闹气氛了,给鄞州又添了道喜庆的色彩。
迎亲队伍已到容府门外。
“还我自由,驱除军阀!还我自由,驱除军阀!”原来是学生游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向接亲的队伍走去,人山人海,好生拥挤。
坐在马上的两位新郎官可也是差点乱了阵脚。尚大公子连忙叫旁边的张士官开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大开杀戒了,开路!”
场面及其混乱,两位新娘快速跑到轿子上,谁上了哪把轿子都没有清楚的,或许这就是她们姐俩的计策吧。
在轿子外面的红娘赶忙关切地问两位少奶奶有没有被吓到或是受伤,要是出了大问题她可担不起责任。
两姐妹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没事。”
即使到了夜晚,大帅府内外还依然喜乐彻响,欢声笑语。
大公子房内。
容清欢见到新郎官高兴地从床上要跳下来:“节逸,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清欢啊!”
尚大少有些失落似的:“清欢......我当然没忘。”
“那个......节逸啊......我有点困了,我们先睡吧?”
“嗯,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就可以了。”
尚节逸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和枕头,他将被子整齐地铺在床边的地板上。
“为什么?我们是夫妻啊!”
“我不太习惯跟陌生人一起睡,我先睡了。”
“唉!你......”见尚节逸已经躺下侧过身去了,容清欢也不敢再说什么。
二公子尚节若刚应酬完宾客,进入洞房。
容清茶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男人,绝世的面容,玉树的身材,嘴角略带一丝微笑可又让人感到紧张的气息。
他好像试探似的问容清茶:“你是容清欢?”
容清茶冷笑一声:“呵呵,让公子失望了,我是容清茶。”
尚节若眉目间的紧张严肃之气断然散去,好像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床边,望着正坐在床上的那个如娇似玉的美人。
尚节若冲她笑笑:“茶儿你好,我是尚节若。”
容清茶连看都不愿意看尚节若一眼:“是啊,初次见面,没想到你是以我丈夫的身份,可真是讽刺啊。”说着,容清茶摇起了头。
“初次见面?”
“哦,对了,十几年前倒是见过你一次。”
“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尚节若问道。
容清茶也终于正眼看他一眼,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二公子风流惯了,哪个女人希望自己的丈夫是整日无所事事、招蜂引蝶?”
“世人皆言我风流,谁知我心钟一人?罢了,我去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