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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当初听吴越相争,西施救国的故事,唐季申甚为感动,可是如今变换身份,成为一个讲述者,却有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老师听了这个故事有何感想?如何看待西施以及故事里的其他人物?”

唐季申此时讲这个故事,一定暗有所指。梅红雨想了想,说:“这是个很值得让人思考的故事。冷兵器时代,类似的故事不少,多是以悲剧结束。可是无论悲剧喜剧,经历战争都是人生中的不幸。西施为国为民,甘愿牺牲自己的精神固然可敬,可是有谁知道她心中的苦?也许跟我学习心理学有关,面对一件事,我总是喜欢分析参与其中的每个人的心理。在这个故事里,我看到了战争的残酷,看到了对权力对名利的贪恋,看到了物欲侵蚀下放纵的恶果,看到了尔虞我诈的权力之争,唯一让人欣慰的是结局,西施和所爱最终泛舟湖上。也许这是作者在哪个冷冰冰的时代,冷冰冰的环境里,对美好的一丝向往。”

唐季申说:“老师觉的这个时代比那个时代能好多少?为国为民依然可以大义凛然,可是国的藩篱是为了保护民众,还是保护某些利益集团?有位老先生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有几个人真把这句话当回事?忽悠别人为国为民的人自己有没有为国为民呢?老师以为,在我的故事里,冬兵出演了什么角色?我觉的,她有些类似西施。以家国大义为名,牺牲自我,为这个国家谋求更大利益。老师认可西施的行为,同情她的遭遇。以老师对西施的评价为标准,对冬兵应该也是一样。可是老师有没有想过,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为什么会搞成这种局面?既然已成事实,那么对冬兵来说,和我相爱对她是不是意味着最好的结果?西施功成身退,与所爱泛舟湖上。我离开这个世界,冬兵的生活会是什么样?那时,还有人关心这个问题吗?”

梅红雨愣了愣,真诚说:“小唐,你是不是有些悲观了。对有功之人,政府总不至于卸磨杀驴。真要是发生这么不堪的情况,我甘愿以死谢罪。”

唐季申说:“我不是怀疑政府这么不堪。而是对当前的政治环境没信心。抛开科技因素,与西施所处的时代相比,政治环境的优越体现在那些方面?美婷的事过去没多久,现在的政治环境怎么保证权力不会被滥用?政府在权力监管上有什么作为?我在,尚且有些事都能不了了之,我怎么可能相信我不在的时候能做的更好!”

梅红雨说:“小唐,婷婷的事的确让人愤怒。可是这种极端事件毕竟只是特例,谁也没法保证不出现突发性极端事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把责任全部推给政府,我觉的有些片面了吧。”

唐季申说:“我不是单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是事件之后的处理方式告诉我,掌权者在权力和民众利益之间,选择的是权力。相信掌权者的个人操守,无异于与虎谋皮。只有将权力置于法律之下,让执法更透明,才是保护社会环境最有效的方法,环境安全了,我所爱的人才能更安全。我离去的时候才能多一份安心。”

梅红雨说:“可是法律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我们需要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信任,失去信任,生活也会变的一团糟。”

唐季申说:“老师怎么看待法律和道德的关系?法律是道德的补充,道德是法律的补充,还是两者互为补充?”

梅红雨说:“你先提出了开放性的问题,随后又给出限定性的答案选项,想必是心里对这个问题有自己的答案。你其实并不想知道我的答案,只是想说服我接受你的答案。那么让我听听你的理论能不能让我信服吧。”

唐季申说:“我以为法律是道德的补充。我们先做一个假设,每个人的道德水平都达到极致,都能有效的控制自己的行为符合社会秩序,面对新事物的时候,即便意见不同,也能采取和平公正的方式协商达成一致。在这种情况下,人与人不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那么法律也就没有了意义,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正是因为人的道德水平不够,总是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为了解决这些矛盾,法律才应运而生。老师认为我说的对吗?”

梅红雨说:“你所说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的,事实是万物存在于天地之间,本身就有存在之道,天地万物的道就是大自然的法律。人来源于自然,生长于自然,原本也遵循自然的法律。可是人类的特殊性让人逐渐摆脱一部分自然的束缚,建立了不同于自然的社会。虽然社会不同于自然,却依存于自然,同样需要法律来保持秩序。可是人的特殊性就在于突破秩序,重组秩序,追求进步和更美好的生活。在这个过程中,没有现成的法律来定义我们的行为,因此道德应运而生,在我们突破秩序的时候约束自我,让我们不至于行为太出格而带来灾难。这样理解是不是更合理一些?”

唐季申说:“老师讲的很有道理,可是口是心非,难以让人信服。”

梅红雨说:“我哪里口是心非了?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来,我可要拿出老师的威风,要你好看。”

唐季申笑着说:“老师现在的样子就很好看。比给我上课时,不苟言笑的样子好看。”

梅红雨心里闪现微微的羞涩,似笑非笑的说:“好啊,老师都敢调戏!我看你是真的想找罚!”

唐季申说:“老师说人的特殊性就在于突破秩序,重组秩序,追求进步和更美好的生活。老师真的有突破秩序的想法吗?行动了吗?如果只是说给我听的,算不算口是心非呢?”

梅红雨说:“当然不是只说给你听的,而是对你提出的问题阐述我的看法。”

唐季申说:“老师对事物有自己的理解,那么,是否愿意为认定的理由付诸行动。”

梅红雨说:“人力有时而尽。任何人都做不到为所有理由付诸行动。难道你认为老师一直以来都在混日子?”

唐季申说:“人力有时而尽,可是追逐梦想的脚步永不停息。今时今日,老师追逐梦想的脚步还有当初的劲头吗?当一个更大的舞台出现在面前,老师有多少勇气登上这个舞台,面对更多观众?我们都知道众口难调,观众多了,自然有人欣赏你,有人给你扔臭鸡蛋。身处其中,老师最在意的是醉心自己的表演,欣赏你的观众,还是砸过来臭鸡蛋?”

梅红雨说:“人生的舞台可比戏剧的舞台复杂多了,不可一概而论。学术方面,我醉心于自己。在讲台上,我更在乎学生。事关品德,我会当心臭鸡蛋。关于这个问题,老师也很好奇你的选择,可以和老师聊聊吗?”

唐季申说:“面对更大的舞台,我首先醉心自己的表演。即便选择错误,观众大多不喜欢我的技艺,将我赶下台,我也不后悔对自我的坚持。因为我相信,盲从永远不会造就一个独立的人。”

梅红雨说:“人不能完全脱离社会独自活着,一味追求自我,是不是会有被社会淘汰的危险?”

唐季申说:“如果社会容不下一点点自我,社会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人类这个物种与其他物种生存竞争的工具吗?”

梅红雨说:“你说的情况太极端,不存在于现实当中。”

唐季申说:“老师说的也不是普遍状况吧。问题是老师面对的不是普遍性的问题,那么寻求普遍性的解决方法是不是浪费时间?”

梅红雨说:“普遍性和特殊性是相对概念,既有对立的地方,也有相通的地方。普遍性中通常能找到特殊性的成因,特殊性通常能为普遍性带来新的思路。拘泥于特定的方式方法不利于学术研究。”

唐季申说:“严劲松说老师是学院派,真是随时都有可能在老师身上看到学院派的作风。冬兵找三位老师做参谋,理论支持会比较完备合理,可是行动力显得不足。我告诉过冬兵,我的时间有限,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达成我的目的。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她能做到的越少,我在其他地方花的功夫就更多。冬兵纠结于行为的正义与否,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她将信任给了老师,老师打算和她一起探索未知,鼓起勇气突破秩序,重组秩序,追求进步和更美好的生活?还是继续服务于掌权者,成为权力游戏的棋子?”

梅红雨说:“小唐,难道你真的对现在的政治环境一点儿信心都没有,一定要打破现在的秩序吗?”

唐季申说:“看来老师的选择是继续浪费时间。老师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接受这样的教育,拥有这样的思维也不难理解。现在的社会环境并不完美,打破秩序的目的就是为了建立新的秩序,追求社会进步。老师为什么一定要反对我打破现在的秩序呢?而且,打破秩序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是为了我爱的人们得到更多安全保障。可是你们的高层除了给我承诺,还能做出什么?”

梅红雨说:“诚信是人的美德,作为领导民众的政治领袖,诚信更是最基本的品质。你所要的不过是朋友的安全和优越的生活,高层不至于这点儿信用都不讲吧!”

唐季申说:“老师这么说是认为领导民众的领袖一定拥有诚信的品质?还是我所要的只是小事一桩,根本不值得你们的高层失信?还有,老师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一定要反对我打破现在的秩序’的问题?而且,我为冬兵创造的条件是重整华田社团组织,社团组织通常被称为黑社会,是扰乱社会正常秩序的组织。重整社团组织的秩序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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