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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在故事中感受世事沧桑,人生沉浮,林冬兵心潮起伏,颇多感触。待唐季申讲完,担忧的问:“糖糖,是不是在你眼中,人也像蝼蚁?”

唐季申说:“我不这么认为。你习惯从物质层面,以生物形态来定义人。我曾经也是,而现在是从精神层面,以灵魂定义人。”

林冬兵说:“你曾对我说:仁者爱人。难道换个概念就可以藐视天地,存心不仁?”

唐季申说:“不是换概念,而是我的修养跟不上魂力的进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有圣人之力,便该有圣人之仁。我受七情六欲影响心智,对亲近的放不下心中执念。以为更好的自然和社会环境才能让我爱的人获得更好的生活,所以总有以我的意愿重整社会秩序的念头。只是变革总伴随着代价,怎样把握其中的度,我依然困惑。可是时不我待,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一天天迫近,我等不到事事通达那一天。所以无论对错,想做的都要做。”

林冬兵说:“所以我受得了也罢,受不了也罢,都改变不了你的决定。你心里不光有男女间的情爱,爱的也不止我一个,自然也不会因为我一个人的心理感受决定你的行为。我理解你的做法,很多事也赞同你的选择,可是还是常常纠结,为自己选择的人生,也为新旧观念的冲突。就好像这次,明知道打击金三角的好处,还是会为因此带来的杀戮而苦恼。”

唐季申说:“抛开生存压力带来的恐惧,人的苦恼归根结底都是思维陷入自我限定的牢笼,而不得自由的焦躁。空间逻辑让我知道我在哪儿,时间逻辑让我知道我是谁,无尽虚空让我追寻我心所向。放大内心的空间,穿梭于内心的过去未来,虚空中无尽神奇吸引我们内心好奇万物的渴求,眼前的方寸天地还有什么让我们舍不去的呢?”

林冬兵说:“探索无尽未知需要的不仅是勇气,更需要能力。我自问内心脆弱,对未知既无太多渴求,更没有开拓新天地的能力。我知道你对我的期望,只是这期望对我而言就像天柱峰,靠我自己,不可能在一小时内从大本营登上峰顶。”

唐季申说:“你太小瞧自己了。大千世界无穷无尽,没人知道踏入未知的脚步通向何方。每个人都有异于常人的天赋,不走出自我的世界,就永远不知道未知的世界里藏着怎样的神奇。走出去也许看到的不是我们希望的,可是我们终究都要离开这个世界,能带我们去往另一个世界的,只有求索之心。”

林冬兵说:“人死后灵魂真的能去另一个世界吗?就算是,没有前世记忆,留存的灵魂对现世的我有什么意义?”

唐季申说:“我不知道人死了,灵魂是消散了,还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可是我选择相信求索之心和另一个世界之间的关系。如果我对此抱有怀疑,我将失去求索的动力。失去求索,我不知道现世的我还有没有存在的意义。生命如果只是像我们认知的蝼蚁一样,个体只是物种延续的需要,生存只是本能,那么被人左右生存环境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因为蝼蚁的生命里,不存在抱怨这种东西。所以为人的需求改造这个世界,伤害了蝼蚁有必要纠结自责吗?顶多为它们唱首缅怀的挽歌,以示对生命的尊重。”

林冬兵苦笑。“可是我还做不到从精神层面,以灵魂定义人。所以对物质形态的人,甚至人类定义的一些高等级动物的生命都抱有极大的尊重,不希望以我的意志决定他们的生死。”

唐季申说:“遗憾的是这个世界大多数有能力决定其他生命生死的人都没有这种思维,或者选择忽视这种思想,所以这个世界才有这么多悲剧。而你有机会让悲剧减少。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面对世间罪孽,逃避不是善良,承担才是慈悲。有人说小善如恶,大善无情。某些情况下这句话是对的,比如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不忍见个体的不幸而不作为,就会让这里罪恶的环境继续下去,就将不断制造新的不幸。大叔曾经教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说人以修身为本,修身以格物为基。人内心的苦是因恶念没有刨除干净,格物就是通过学习和思考,不断修正自己的观念,观念端正坚定,不受外物影响,内心不生恶念,也就不会烦恼。精神层面的坦然豁达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可得,有苦恼不可怕,可怕的是陷入其中不能自拔,放弃了学习和思考。”

……

虽然手上杀人的家伙换成了现代科技制造的热武器,可是金三角的社会还是蛮荒形态。维护川原治安的是猜查班的私人武装,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代表着至高无上,拥有裁决处置一切的权力。除了他们,任何人在川原都不能携带热武器。一些重要的地方都在入口处设置了探测器,防止武器被带入。街上还有猜查班的士兵四处巡逻,盘查可疑人员。这些人作为维护土皇帝地位的鹰犬,毫不例外的体现了狗腿子的本色,查糯就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掌握武力和权力,总是让雄性占有雌性的本能膨胀。在不受法律约束的地方,拥有令女人嫉妒的身材和容貌,往往不代表幸运。查糯在川原专横跋扈惯了,这些在他身上都得到很好的证明。当林冬兵出现在查糯视野中时,查糯的欲望不受控制的点燃了。

对普通人来说,被枪口盯着脑袋,只能任人宰割。对唐季申而言,这些人就似嗡嗡飞来的蚊子,意图吸宝贝儿的血,自然随手拍死。

真正的勇气是不畏艰难,挑战超越自我的力量,而不是凭借掌握的力量欺负弱小。遗憾的是男人大多习惯把勇气挂在嘴边,真正拥有勇气的却没几个。

拿着枪威胁别人没起作用,枪反而落在别人手里。没等查糯反应过来,便被一枪爆头。在猜查班的地盘抢猜查班的枪,杀猜查班的人,川原的人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当真的发生的时候,很多人都呆了,呆了很久。以至于唐季申杀了人,带着林冬兵施施然离开,就像是在静止的时空漫步。

沈彪觉的像是进入了一部超级英雄的科幻片。川原的一处街市经历了一次时间静止之后,迅速炸锅了。随后,只见唐季申抄起一把街边的西瓜刀,穿梭于人群之中,每次手起刀落,就有一个持枪的猜查班武装人员成为刀下亡魂,其中还有未成年人。

川原的武装力量被唐季申吸引,给肖乐的行动带来极大便利,很快便找到并劫持了目标人物,重新潜入雨林。

猜扎卡是猜查班的大儿子,也是他的接班人。落在肖乐手里没多久,便在刑讯下屈服,招出了猜查班的老巢所在。

猜查班很快收到消息,得知川原发生的事,惊怒之余又疑心重重。大儿子被劫持这事本来没什么怀疑的,可是有人手持西瓜刀,在川原干掉他百余名荷枪实弹的手下,这事猜查班却不怎么相信。几个消息来源都这么说,可是对方有几个人,是男是女,什么穿着长相,怎么来的,去了什么地方,却没人说得清楚。要说偷偷摸摸暗杀,猜查班也能相信几分,可是事情偏偏发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在枪林弹雨的战斗当中。难不成这个世界真有神仙或者超人之流?

从川原传来的消息是袭击者似乎从天而降,又突然人间蒸发,猜扎卡也彻底失去联系。猜查班对大儿子还是信任的,可是这种情况下却动摇了。会不会是猜扎卡故布疑阵,意图调虎离山,趁机夺取大权?猜查班疑虑的时候,肖乐却没闲着。迅速组织人马、装备,向猜查班的老巢进发。

肖乐率众行动的时候,唐季申带着林冬兵暂时返回。林冬兵一路上依然一言不发,心中全是血淋淋的画面。刑警出身,林冬兵不是没见真实的尸体。可是以往所见和这次的经历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唐季申知道这次的事给林冬兵带来的心理震动太大,她一时接受不了。便没有直接返回华田,而是带着她来到南诏东面大海中的无人小岛,抱着她,面对夕阳坐在沙滩上。

海岸线早已看不见了。只有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海面,映出粼粼波光。被阳光暴晒一天的沙滩余温未尽,依然暖热。海风徐徐,浪涛轻唱着催眠曲一波波推上沙滩,像哄襁褓入睡的母亲的手一样轻柔。

然而这静谧柔和都似不存在,丝毫没有引起林冬兵的注意。唐季申搂着林冬兵,也不说话,只伸手轻轻抚慰,轻轻哼着安神的旋律。

过了好久,林冬兵在唐季申怀里嘤嘤的哭了。

“宝贝儿,古往今来发生了多少战争?究其原因,没有一次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的。研究这些原因,是追求和平的必由之路。我觉的获得和平有两种途径,一是武力威慑,让心怀不轨的不敢妄动。二是通过开放的教育,让科学的精神成为精神世界的主流,让追求和平成为社会的共识。目前全球的社会环境下,武力威慑是主要手段。记的一句诗说,一将功成万骨枯。歼灭威胁和平的因素,再通过教育推行和平的价值观,这样就可以让未来减少战争的危险。可是当代人必须为此付出许多努力,承受很多痛苦,才有可能达成这个目的。你看看当前各处的战争,基本上不都是打着这种旗号发起的。”

林冬兵抽泣着说:“这些我都理解。事实上我难受也没多少是因为对今天看到的死者的同情,我清楚这些人基本上都死有余辜。我也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除非任由我遭受屈辱,任由我们的同伴处在夺走生命的危险随时降临的环境里,否则只有以暴制暴。可是亲眼看见血腥杀戮,而且这些杀戮都是我爱的人亲手制造,我心里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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