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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凉春

轩辕此去,走槐江,过崇吾,经罢谷,翻县雍,再由诸馀入龙侯,途经六国到天池。

天池国内,繁花锦簇锦官城,这个时节本应是朝气蓬勃百花争艳的春城,此刻却散发着沉重的气息。

自开春以来,洛师的几位亲传弟子相继离去。先是三月初三,四先生知苦离世;紧接着四月初四,三先生断集离世;五月初五,二先生中正也随之离世。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魔怔,似乎大先生的离去已经受上苍定好了的,天下的学子前赴后继的赶往锦官城。

洛师的离去无人知晓,天下学子爱戴于他,便称他是升仙了。可眼下,同样受天下学子尊敬的洛师弟子却是真正的在眼巴前离去的,百花争艳的锦官城一夜间开满了百花,没有异色。

终于,大先生平常在六月五号这天倒下,似乎是逃脱不了六月初六的噩耗。

“没想到我是最后一个走的!”,平常静静的躺在床上,双眼努力的睁着,回想着初遇先生的时候,自己正是家道中落,人生处于阴暗中,先生不弃收自己为徒,传授自己受用终生的学识,到后来自己身边多了三位师弟,先生并没有厚此薄彼,因此我们师兄四人相处得极为融洽。

我想我们师徒几人会这样形影不离的,无怨无悔的走过这一生,可先生不会苍老的容颜似乎时时刻刻提醒我们终会分离。终于我们弄丢了师尊,可我们是那般的小心翼翼,还是弄丢了。

恍惚间,平常看到了先生正爬行在一座无边的雪山上,先生的步履十分艰难,全身被大雪染得苍白,身子已经完全匍匐在了雪地上,先生像是被很沉重的东西压着,平常拼了命的想靠近师父身旁,想帮师父承担他的压力,他的眼珠急剧的抖动着,惊得看护他的人不知所措。

突然,先生转过头来,温和的看着平常,那双眼是多么的让人安心和温暖,平常也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先生,您受苦了,往后的日子祝您安好,徒儿不能跟随了!”,平常咽下了此生的最后一口气,以最慈祥的姿态离去了,整座锦官城一时间陷入了沉寂,而后传来阵阵压抑不住的啜泣声。

“平常大先生走好!”

“大先生永在!”

万兽峡谷的仙境湖,一道身影从湖中窜出,一袭玄衣,相貌清逸俊朗,身材挺拔高挑,正是吴洛尘。

在这湖底一待就是二十年,也终于完成了炼符的第一步养符,修为也到达了筑基中期,此时吴洛尘身上却没有高兴的情绪,满是低沉。

“一别三十多年,平常他们也算是寿终正寝了!”,吴洛尘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个世间最能理解自己的四个人已经离去了,一时间竟有些无法言语,道不出沉郁。

情绪还未缓过来,吴洛尘又接到了另一个噩耗。那是来自一头精壮的青牛,那传来的情绪充满了悲鸣。

瀛母山脉长乘宗,艾玲正在仙鹤峰上与她结交到的朋友聚会。如今的艾玲已经是二十九岁的姑娘了,出落的亭亭玉立,然而那张脸仍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模样,在吴洛尘离开的第一年里,她就已经感知到灵力的存在了,而今修为已达凝气期三境——中庭。

这种资质可属优等,再加上小姑娘性格极好,又有仙鹤作伴,故而在仙鹤峰上十分的受欢迎

“小玲啊,你鹤叔今天来得有点早啊,通常不应该是在傍晚时分来接你的嘛!”,在外休闲的弟子看到仙鹤正往这边飞来,立马跑进洞府通知正在与朋友吃茶的艾琳。

“嗯,知道了,谢谢师兄!”

“不好意思了,估计是师父找我,下次见各位姐姐,妹妹今天只能先行离去了!”,艾玲起身向几位师姐一一行礼道别后,就奔向了鹤叔停歇的地方。

回到了故香峰,艾玲从仙鹤的右翼上滑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然后转身抱着鹤叔弯下来的脖子,小脸紧贴鹤叔的额头。

这二十年里,艾玲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与吴洛尘进行交流,吴洛尘也通过此法对艾玲的修行进行教导,因此艾玲的修行和做人处事的方法才没有落下。

“师父,你要回来了吗?玲儿天天都在想念您!”

“为师暂时还回来不了!”

“哦…那好吧!”

“小玲,以你如今的修行进度,足以迈过百年大关,为师便放你个假,去陪你爹娘度过二老余下的日子吧,他们在家等着你呢!”

吴洛尘收回了思绪,在仙鹤的脑海中留下来两幅一样的地图,另一幅通过造化天眼传入到艾玲的脑海中。

艾玲此刻的心绪相当复杂,修道之行,时光如流水,每一次闭关都至少四五年,这还只是凝气期,尽管外界真真实实的过了二十年,但她感觉似乎只有四五年的样子。

仿佛离开父母拜师修仙还是前不久的事,这二十年里,她也曾想过回家看看父母,可瀛母之大,超过了她的想象,有一次差点命丧狼口,幸好鹤叔找到了她,并把她带了回来

于是她想着再修炼得强大一些,强大到足以翻山越岭的回到爹娘身边,这也是艾玲修行快速的原因之一,现在却变成了她的阻碍。

这一切吴洛尘自然看在眼里,可当艾玲决定修仙的那一刻,岁月便只如流水,亲人只如行舟,终将错过这一段阖家团圆的岁月,吴洛尘所能做的,只是让这段岁月免于辜负,让她能迈过百年大关。

艾玲趴在仙鹤的身上,探出个小脑袋看着下面的光景,马上就能见到爹娘了。她竟有些害怕了,爹娘还认得她吗?如今爹娘苍老成什么模样了?

用了近一天的时间,飞越了瀛母山脉,到达了阳关郡的范围。仙鹤紧贴山崖降下,在洪荒与人烟的交界处寻到了艾玲爹娘的住处。

艾玲走近屋舍,在大门外停住了,有些踌躇。眼前便是师父帮爹娘修葺的石吧,比以前的黄土茅草屋漂亮多了。

“咚咚咚”,艾玲深吸了一口气扣响了门扉。

屋舍里传来敲门回声,却没有其它的异音。

“咚咚咚”,艾玲更大声的再次敲门,可传来的只是更大的回声。

艾玲索性直接推门而入,木门很新,没有杂声,说明有人时常打理,可院落里落满了树叶。

“爹~”

“娘~”

“玲儿回来了~”

“咳咳”,终于从内屋里传赖咳嗽声,这声音是那么的枯竭无力。

艾玲疯也似的冲进里屋,却看到二老双双躺在床上,床边趴着一头精瘦的牛儿,这牛儿气息比二老还弱。

以艾玲凝气期三境的修为,自然看得出这是一头通了灵的牛儿,算得上是凡兽了,可此刻这头牛儿灵气极度亏损,甚至危及了生命本源。

“噗通”一声,艾玲直接跪在了地上,先是向爹娘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向牛儿又磕了三个头。

“谢谢你救了我爹我娘!”

然后起身向屋外跑去,叫来鹤叔把牛儿带回宗门救治,艾玲则又回到了爹娘身旁守着,此刻二老的呼吸是匀称的,只是熟睡过去了。

艾玲的爹娘一睡就是一天,艾玲到院落里打了些水,给爹娘擦擦身子,二老身体里的灵气正在滋养他们的骨肉,所以出汗量会比较大。

这与吴洛尘当初给四位弟子以灵气滋养身体相通,与吴洛尘把灵力融入艾玲身体不同。前者是身体主动的吸收,后者是灵力对血肉的侵蚀。

“是玲儿吗?”,艾天夫妇醒来,见到床边端坐着的艾玲,看着眼熟却不敢断定,万一是猜错了便只剩空欢喜,看到那盛着热水的铜盆,知道了是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在照顾自己夫妻二人。

“爹,娘,是玲儿!”

“不孝孩儿,向爹娘请罪,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您二老!”,艾玲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艾天夫妇被艾玲扶起靠在床头,拿枕头垫着腰背,二老由衷的高兴,两行热泪忍不住的顺着脸颊滑下。

“你回来,你师父应允了嘛?”

“师父特地让我回来陪陪爹和娘的!”

“牛儿呢?”,艾天突然想到了那头青牛。

当时二老正在院中喂养青牛,只觉一阵微风拂过,他和妻子就像落叶一般,被吹落在了地上,意识迷离间,他感受到是青牛把他和妻子扛在身上,走进了里屋放在了床上。

当他第二次意识清醒时,便看到从青牛的口中吐出一团白气笼罩在他和妻子的身体周围,茫茫无依中感觉到了一丝温暖,然而青牛却看着十分的痛苦,身体还肉眼可见虚弱干瘪下去。

艾天一眼就看出了青牛在救他们夫妻,可他更知道自己二人无病无伤,只是应该寿终正寝了,他想让青牛停下来,别做无谓之举,可他连手指头都动不了。

艾天的第三次意识清醒,便看到女儿坐在了身旁,那一刻他是很高兴的,很满足的,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果然要比待在自己身边更好,可环视周围竟然没有青牛的身影,他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愧疚。

“青牛被我送回宗门救治了,应该会没有大碍的!”,艾玲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青牛通人性,在仙门中应该会修行得道的!”,艾天喃喃道。

想着当初花白干瘦的小牛,不知不觉间长得十分壮实,每逢赶集那天,它都会驮着自己夫妻二人到集市里买卖一些生活物资,到后来花牛身上的白色越来越少,最终变成了一头纯色的青牛,艾天知道这头青牛必定不凡。

万兽峡谷的仙境湖,吴洛尘把艾玲的事安排好了。他父母本应该是寿终正寝了,吴洛尘自觉有愧于艾玲,于是通过留在青牛身上的造化天眼,把自己不拘于五行的灵力传输过去,为二老滋养身体。

可二老终是止于岁月,是灵魂的溃散,血肉的亏虚只是表面,灵力只能让二老的血肉再强撑一段时间。于是吴洛尘和青牛同时消耗掉了本源灵力,才帮二老争取了十年的时间,这十年里,二老的灵魂依旧在持续消散,只是消散速度被极大的减缓了,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十年里,二老的意识会越来越不清醒。

此刻吴洛尘的修为直接降到了筑基初期。

吴洛尘紧闭双目,通过那日留在金宝身上的造化天眼,给金宝传信。

“金宝兄,时日将近,便拜托你帮我走一趟了!”

“好的,明日我将在父亲的掩护前往长乘宗!洛尘兄的气息怎么这么虚弱?”

“多谢金宝兄,我这并无大碍,只是修行上出了些岔子!”

托付完金宝后,吴洛尘又遁入了鲤鱼王的口中,潜入了湖底,接下来便是进行炼符的第二步——启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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