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贡王妃杨玉坤又在君君和臣臣的灵柩前痛哭起来,少不得众人又来劝解。靖王府的王妃尚云香和李娇渃,北王府朱岩王爷的王妃邹碧涛,南王朱策王爷的王妃柳艳春,俊王朱萌王爷的王妃李金铭,都拥上前来相劝。
人也怪,无人相劝时,眼泪也少,大家一积极相劝,这杨玉坤便是哭得死去活来,愈劝愈是哭得伤情。朱策与朱萌是朱家唯独在京城的两个皇室王爷。他们一早听到报信,说是两个侄女儿被害,哭着,急急忙忙地赶来。虽说是英雄男儿,常年领兵在外,从未掉过眼泪。两个侄女儿聪明过人,招人喜欢,这两个叔叔喜欢得不得了,突然地遭到杀害,泪水也就不干了。再也不避讳男女之别,挤到身前,拉起二嫂的手,哭哭啼啼地相劝:
“二嫂,这就是天命吧,天命如此,我们这些凡尘俗子,也无法扭转。二嫂,你可要保重啊。二嫂,你再要哭个一差二错,我们哥俩更无法向二哥交待了。我们哥俩没有照看好两个侄女儿,没有保护好两个侄女儿,已经没有颜面见二哥了。二嫂,四弟,五弟求您,二嫂,你得保重身子啊。”
“二嫂,四哥说的对,二嫂,你得保重身体啊。”五弟朱萌哭泣着说。
正当朱策、朱萌相劝时,突然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年纪在十五六岁这样。两人泪流满面,凄凄惨惨,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痛。他们紧锁眉头,各人背上背着一把宝剑,见到灵柩,纳头便拜,一边祭拜,一边呜呜地大声哭泣。
贡王府戒备森严,没有得到允许的人,走不进王府。这时,突然地进来两个男孩子,使得四王爷和五王爷还有小王爷朱成治都大吃一惊。他们止住哭泣,两眉倒立。众王妃也拥至前边,做了准备,要擒拿这两个陌生人。
杨玉坤止住了哭声,流着泪水,抬起头来,看这两个孩子神色哀伤,有着无限的痛苦和怨恨,泪珠儿挂在脸上。心中一愣,觉着,这眉毛与眼睛,这脸型与身材,这举止与气质,这么像王爷朱贡?他们的鼻子、口角、上庭、下额,没有一处同贡王爷有差异,他们身材魁伟,胸阔肩宽,虎背猿腰,气宇轩昂,没有一处没有朱贡的影子,也是处处像我杨玉坤啊。而这两个孩子,都有着一统的王者之像。他们昂然雄伟,也很像身边的朱成治侄儿呀。杨玉坤看愣眼了,她又无法分辨出这两个男孩的彼此来。
他们是谁?他们与君君、臣臣有什么关系?
尚云香与李娇渃也看傻眼了,仔细地打量着这两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像贡王爷,简直是贡王爷的再现,他们又为什么这么像杨玉坤?为什么也像朱成治?看来,他们又是一对双胞胎。
“杨夫人,我们兄弟俩前来别无索求,你也不需要问我们是谁,我们不是来打搅死者的安宁,更不是打扰对死者的祭奠。一是,我们来磕几个头,做一点祭奠和吊唁;二是,我们哥俩与两位小姐生前虽然不是从师一人,但是,在学习武功的时日里,曾经有过一段交往,只想最后再看上一眼;三是,我们想知道两位小姐遇害的前后经过,我们哥俩一定要为君君和臣臣报仇雪恨,哪怕上天入地,献出我们哥俩的生命。我们很纳闷,凭君君和臣臣的武功,当今的京都,还没有人能杀害她们俩。我们觉得这事情太奇巧和无法理解,想请杨夫人说明白。”
是这种难以抑制的痛苦撞击着杨玉坤,使她更加细心地打量着这两个孩子,她明白了。哽咽着说:
“两位小兄弟,我知道到你们是谁了,只是我没有福气。明说吧,凭着君君和臣臣的本事,在当今的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杀害她们俩。咳,当时,那个人刺破窗纱,喷进迷药,然后进来杀害了两位小公主。杀害小公主的杀手,武功也非常高强,所以,他才能越过王府百十个高手,和佛香阁的守卫。本来,那个人已经被我院卫抓住,捆绑起来,却突然间,被一高一矮穿着黑色衣衫,身材窈窕,语音清脆,两位仙姑一样的人救走了。我已请命当今皇上,一定会查出陷害公主的凶手。
“你们提出看看公主,我无法满足两位小哥哥的要求。一,她们是皇上封赐的公主,容颜是不能给他人看的。二,她生前有位道士前来说,死后被他人看到颜面,就还不清阳世尘间的债务,就不能升天为神,还要下地狱受苦。三,我家毕竟是王府,是有王侯家的礼仪与规矩,谁也不敢破坏。他们是皇上的亲孙女,除了她父亲之外,容颜是不能给任何人看,就是当今皇上来了,也不能看。所以你们俩,要以友情为重,以死者的安宁为重,拜过了,就请回去吧。”
“杨夫人,我们不见一面不能回去。我们需要知道害死君君臣臣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救走凶手的人,都有哪些具体特征。今天,我们兄弟若是得不到答案,贡王府连个蚂蚁也别想活。”
“孩子,”杨玉坤又向这两个小兄弟递递眼神,和蔼地说,“你们俩个人在心里头应该明白,更应该知道,别在“没事儿”的时候非要滋生是非。做事要考虑好是否可行,是否有意义,不可以鲁莽造事。要虑事细密,参考他人提供的意见,事情的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到,研究到位,不可以把事情做错了。是做事情,而不是闹事儿。倘若造成了过失,那就再也无法弥补啦。再说,贡王府是兵马大元帅皇族之家,是有着国威的,如果不能查清此事,也无法向国民交代。今天,你们凭一时的激情鲁莽起来,一定会做错事情,制造了麻烦,又造成伤害。到那时,再也没有能力挽回了。孩子,后悔的事儿咱们不能做呀。今天,你们必须听从劝告。小哥俩,要听话,走吧。”
杨玉坤说着,她怕,她怕得要命。她怕两个孩子滋生是非,动起手来,坏了性命。
尚云香看出杨玉坤的暧昧之心,心里更疑惑了。这两个孩子来看君君和臣臣,一定与楚子兴有关。他们这么像贡王爷,是不是掉包了,把他们隐藏起来,而把君君和臣臣推在面上。这两个男孩若是朱贡的孩子,而治儿远远不如这两个孩子的气质,将来他们必争皇位,我不除掉这两个孩子,就是做了一件大错事儿。想罢,立刻叫人取来兵器。在这大堂上,刀光剑影立刻显现。
“各位,在这大厅上,要动起手来,第一,是对死者不敬;第二,地方狭小,又都是你们的人。我与我的弟弟既然来到这里,还能怕见到血吗?还是到院子里好。”
小哥俩走出了大堂,在院里停下。这时,唯有李娇渃、杨玉坤还有朱成治小王爷三人外,各位都持宝剑在手。家丁,院卫,武士也各持宝剑刀枪,众人把小哥俩团团围住。
这小哥俩是楚成宏和弟弟楚成阔,到京都不少日子了,闻讯妹妹君君和臣臣被害死,怎能不悲痛,来此一是吊唁,二是给君君和臣臣报仇。然而,楚成阔听杨玉坤话中有话,已点给了他,别“没事儿”非要滋生是非。觉得这件事情里面必有奇巧,便给哥哥楚成宏递了眼神,楚成宏心里也就明白了,不再怄气了。哪知王府的人,上上下下,男男女女,都把兵器亮了出来。小哥儿俩如何能怕,心想,那就试试吧。
成宏,成阔依然把宝剑背在背上,站在院里四处看着,如同没事一样。这种傲慢蔑视一切的态度刺激了朱策与朱萌,两个人宝剑握在手中。俊王妃李金铭,北王妃邹碧涛,南王妃柳艳春,她们也都有名师指点,学艺多年,武功造诣也很高,都能统兵战于沙场,有着大将的气度,也手握宝剑。但是,他们不想伤害两个孩子,只是想擒拿探探底细,他们,为什么这么像朱贡。
尚云香又换了把名剑,想趁此机会,杀了这两个孩子。
朱成治心想何必动起刀剑,放了两位小哥哥吧,可是,自己是晚辈又说不得话。李娇渃想救这两个孩子,保护好这两个孩子,她向尚云香身边靠去。
杨玉坤空着手,走了过来,说:
“两位小兄弟。”
“你说说,你与君君臣臣两位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要是说清楚了就放了你们。”尚云香急忙打断杨玉坤的话,插嘴说。
“你有必要问这个吗?”楚成宏说。
“连这点你都说不清楚,怎么能叫你看呢?”
“我说清楚了,你能做主叫我们俩看吗?”楚成宏立刻跟上了一句。
杨玉坤急忙说:
“两位小兄弟,我是君君和臣臣的亲生母亲,十四年前丢失了她们,我大病十年卧床不起。是她们身上戴的金锁,金锁里写的年庚和标记,又加上他们身上戴的玉镯。这金锁玉镯,是当今皇上赐给我的信物。有这些物件证明,她们确实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才敢认领她们。楚知府知道了我的信物,也才能把两个孩子交给我,叫我们母女团圆。打这以后,我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我的病也才得以好转。君君和臣臣是我亲生的骨肉啊。”
“两位小兄弟,今天我又失掉了他们,我觉得我无须留在这个世上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更痛苦的人。我是说,我的悲痛也怕到头了。我可以说,我的悲痛要比你们两人的悲痛何止要多上千万倍呀。”
“公主是皇上赐给的封爵,如今王府又有一个禁忌,未成年女孩的颜面是不给任何人看的。今天就是皇上她爷爷来了,也不能给看。除了她们的亲爹,谁都不能给看。作娘的,希望她们死后,得到安宁,你们小哥俩也会希望她们死后得到安宁啊。”
“孩子没了,反正我也活够了,你们俩非要看看不可,我走到你们的跟前,你们杀了我之后,你们怎么看都行。如果你们能听我一句话,事事慎思,考虑事情周全细密,不做错事,不做后悔的事,做事而不是闹事,别“没事儿”非要滋生是非。孩子,你们应该听话呀!还是回去吧。”
楚成宏与楚成阔觉得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无可非议,他们的心,被打动了。楚成宏说:
“杨夫人,我们俩不再打扰了。我们也在查访凶手,您若是有消息,告诉一声,我们一定要为君君和臣臣报这个仇。”楚成宏激昂地说。
“大家请让开,叫他们小哥俩走。”杨玉坤说。
人们都让开了。楚成宏与楚成阔转身走了两步,尚云香突然跑到前边拦住了去路,厉声喝道:
“站住,这是王府,你们想来就来,说走就走,把王府看成什么了。”
“怎么?你莫非是害死君君和臣臣的凶手,怕我们日后继续访查捉拿?”楚成阔愤怒地说。
“我想把你们俩留下。”尚云香说。
“我觉得杨夫人说得对,在理。你留我,莫非你另有阴谋,否则,就是你害死了君君和臣臣的人。”楚成阔激愤了。
“看剑。”尚云香一侧身,宝剑便对两个孩子送出。这一剑,她贯注了几十年的心血和功力,这一个招式“周身八万箭”如潮水涌来之势,斩向两位小兄弟。这一剑,剑身已成湛蓝色,剑身透明了,如同一潭不见底的湖水,射出白色的光芒。好大的功力啊,好狠毒的剑法啊。
朱成治吓了一跳,他不理解母亲,为什么非要杀害这两位小哥哥。杨玉坤一看被吓傻了,张嘴瞪眼说不出话来。
李娇渃想不到尚云香会这样出手,想解救为时已晚了。朱策、朱萌也想不到大嫂为何这等狠毒,非要杀掉这两个孩子。李金铭、邹碧涛、孙艳艳除了惊诧与不理解之外,也被尚云香的武功之高和剑术精妙给吓呆了。都觉得这两个孩子完了,可惜了。
这时只见银光一闪,尚云香立刻被裹在一片银光之中,接着又卷起一白一黄的如同两片云朵的两条飘带,闪着两束彩色的光,笼罩在尚云香的头上。一瞬间,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如同捆仙绳一般,两条绫带同时把尚云香捆绑得牢牢实实,一动也不能动,竖直地跪在两个孩子的面前,她手中的宝剑已成了短短的剑柄。一个男孩的宝剑架在尚云香的脖颈上,剑身放出蓝光,如同不见底的海,湛蓝湛蓝。
顿时,朱成治吓坏了,想救助母亲又不敢上前,怕激怒两位小哥哥。
“我本来不想杀你,今天是你自己找死。”楚成宏持着宝剑,声音洪亮地说。
楚成阔仍然是宝剑背在背上,刚毅昂然地站在身旁,对大家说:
“我们兄弟俩不想惹是生非,不想杀人,现在也不想杀人。要想杀人,像这位呆鸡,早碎尸万断,骨头渣儿都找不到了。这是她非要找死。”
“好吧,”楚成宏说,“我们不想杀人,但不能说我们不会杀人。现在只有一个要求,我们俩见过君君和臣臣最后一面之后,立刻把她放了。若是不同意,也只好叫她身首分家了。”
朱成治一听,急忙上前,跪在杨玉坤面前磕头说:“婶婶,大恩大德,请您救救我母亲,侄儿永世不忘婶婶的恩德。”
杨玉坤为难了,棺,开不得,剑下的人还要救,这如何是好,心中一急,昏死了过去。
“杨婶!”朱成治哭着大喊起来。
“开不开棺,叫不叫看。”
手持宝剑的楚成宏高喊了一声,他手中的宝剑已吐出了白光。
众人瞪大了双眼。
李娇渃也想不出办法,她明白杨玉坤的心意,棺决不能打开,吓得瞪大了眼睛。她知道,宝剑再吐白光,尚云香的身首就分家了。
朱成治依然跪着凄惨地喊着:“婶娘……”
这时,从屋顶上传来一声悦耳的喊声:
“哥哥,杀不得。”
在那喊声中,从墙头飞飘过来两个身材飘逸,全身洁白的身影,落在楚成宏与楚成阔的身边,架开了宝剑,解开了尚云香周身缠绕的带子,又听到银铃一样清脆的话语:
“尚王妃,你一再害人,已经两次祸及其身了,怎么至今还不知悔改。”
话说完,只见人影一闪,如同来时一样,如同飘絮一般,向墙头飞去。四人身法之快,如同鬼魔一般。
朱成治喊了一声:“姐姐,小妹!”随之站起来,飞身追去。
李娇渃看那两身白影,身材窈窕,好生眼熟,听那声音也非常熟悉,心里一动,也向墙头射出。可是,当她与朱成治跳到墙上时,四下一望,哪里还有人影。李娇渃伸手拉住朱成治的一只手,两个人相互注视了一会儿,朱成治说:“二娘,她们很像春玉姐姐和朱薇妹妹,一定是她们俩。”
李娇渃哀叹了一声,眼里立刻充满了泪花,哽咽地说:“在大石板上,锁了十二道锁呀,水凉如冰,那是个深不见底的卧龙池啊。若真是春玉和朱薇她们俩,那么今天这两个模样很像你杨婶娘的男孩子,和君君、臣臣的关系非常亲密,春玉和朱薇,又怎么能叫他们哥哥呢,若是那样,她们必然认识君君和臣臣,关系也一定很亲密。可是,刚才突然地听到,昨天晚上救走杀害君君和臣臣的那两个人,就是今天救你母亲的人。唉!治儿,别幻想了,看来,你很怀念朱薇她们俩。”
“是,没有一天能忘的。有了君君和臣臣,我又盼到了妹妹,我非常喜爱她们,觉得和她们可亲了。可是,她们又遭到了不测。二娘,这是为什么,叫人太痛心了。”
他们说着,哀叹着,又急忙飞身回到原处。这时浑浑噩噩的尚云香也睁开了双眼,恢复了常态。
杨玉坤也被救醒过来,对尚云香关切地说:
“大嫂,叫你受惊了。”
“我不碍事,你怎么样,好些了。”
尚云香嘴里这样说,心里仍旧余悸未消,又琢磨起来。好怪,昨晚的两个怪人,用的是两条红色紫色的带子捆人,今天救我的人又是夜间救我的人。今天这两个男孩是用白黄色的两条带子,他们捆人的手法一样。救我的人,又管这两个男孩叫哥哥,声音又好熟悉。两个男孩认识君君和臣臣,两怪人又和两男孩又用一种带子,这六个人,他们都有关联,他们又都是孩子,武功之高又世间少有。更奇怪,他们又都知道我,又杀不得我而救我。他们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们真与邱立是同伙,是邱立的弟子。故此,两次救我,而不杀我。
尚云香百思而不得其解,他们到底是谁?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