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贝贝也不知自己在喜床上枯坐了多久,这凤冠着实重了些,怕是晚上都要仰着脖子睡觉了。
大概是外头天黑了,屋子里头逐渐亮堂了起来,感觉能勉强看见摇曳的烛苗。安静了许久的外头又有了熙攘的声音,大人小孩都有。
门开了,打头的人脚步有些重,也有些不稳,空气中也馋了一些酒的味道,颜贝贝仔细嗅了嗅,云鹤楼几坛好酒的味道都有。
床边的位置又重新陷了下去,比前一次要用力些,酒气的味道也重了些,近了些。
喜娘招呼了人抱了两个小孩上喜床上滚了两圈便抱了下去,随后让捧着东西的婢女都往她旁边站站。
“请新郎官用喜秤挑开盖头,从此生活称心如意!”喜娘从一旁递上打了红绸结的秤杆。
乔煜明接过秤杆,轻轻地挑起了盖头底下的一角,顺着力往上挑,那层红帕便扬到了颜贝贝的身后,两个人的脸颊都有些飞红,乔煜明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波光粼粼的一双杏眼,眼角的泪痣同那日瞥到的一样,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倒是颜贝贝,被吓了一跳,又举起了扇子挡脸。
“请新人喝下合卺酒,从此生活同甘共苦!”
视野总算是开阔些了,从托盘上接过酒杯,下头系着红绳,连着的另一个杯子在乔煜明的手里。她不大会喝酒,硬着头皮喝了小半杯。乔煜明抬头将酒倒进嘴里,还帮着接过了颜贝贝手里的半盏酒,放回了托盘上,将他的那个酒杯倒扣在托盘上。喜娘的笑意突然就变得意味不明了起来。
颜贝贝有些赧然。
后头的婢女拿来了一碗饺子,这个颜贝贝知道,经常会引起围观者更大的哄闹声的环节。
喜娘夹起一个饺子,喂到颜贝贝嘴边。张嘴咬了一口,就吐掉了,就没曾想吐到了乔煜明伸过来的手心里,这饺子几乎就是进凉水里滚了一下就拿来了,生的不能再生。
“新娘子,这饺子生吗?”喜娘脸上那嘴角快咧到耳朵去了。
“生的。”颜贝贝这会儿脸已经快和身上的婚服一般红了。
“新娘子说什么啊?”喜娘转头去问那群来围观的客人。
“生的!”果然是固定项目,颜贝贝悄悄挪开了一些扇子,面前的少年眼里满是笑意,仿佛已经能看透了扇子,少女又重新缩回扇子背后。
清晨给颜贝贝梳头的孙大娘子带着用红绸包好的剪刀,凑了上来,给一人剪下了一撮头发,少女细软的头发同少年的黑发用红绳绑在一起,收在匣子里,意为永结同心,结发与共。
“礼成了!”今天最忙的喜娘总算是总结了这一切,来围观的宾客也作鸟兽散,回去吃席的吃席,回家的回家。连着小荷也随着宾客一道出去了,倒是帮忙将门拴上了——从外头栓的。
颜贝贝依旧举着扇子装鸵鸟,方才被人盯着做这些害羞的礼,倒是觉得没什么大碍,反倒是喜娘一说礼成,原本放到肚子里的心又跳到了嗓子眼。
新婚夫妇就这么坐在床沿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外头算是终于没别的声音了,乔煜明这才离开床沿,又从里头将门拴上。反正看小荷这架势也不准备接着服侍颜贝贝卸掉她满头的东西了,都得他来了。站在房门口,女孩依旧举着扇子躲着他,害羞的不得了。
走到她面前,手覆住了扇柄和扇面的接把处,还握住了大半女子的柔荑,颜贝贝像是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手,乔煜明也从善如流将扇子抽走,扔得远远的。看着小姑娘还有要挽留那把扇子的意思,嘴角挑了挑,挡住了她望向那把扇子的视线。
果不其然,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看向他了,鹅蛋脸,有些肉肉的鼻头和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张微张的红唇。
他有些语噎,整理了一下思绪,伸手去扶她,生怕她因为仰着头被凤冠带倒了。显然少女没意识到他的想法,顺着他握住的手肘就站了起来,还眨巴眨巴眼睛看他,意思也很明确——你想干什么?
扶正了她的脑袋:“我想看看你。”看看你,我的妻子,也看看你在为我穿上的凤冠霞帔里是怎样的惊艳。
“乔家……哥哥?”颜贝贝有些晕头,不知是不是因为坐太久了,眼前稍微有些发白,好在乔煜明扶住了她的头,才不至于让她一头栽倒。
神志慢慢回归头脑,眼睛也看清面前的男人,他弯弯的笑眼和深达眼底的笑意,勾起的嘴角,她有些上头了,是酒吗?
“该改口了,娘子。”她有些失神地盯着男人的嘴一张一合,字都听得懂,可这是什么意思呢?
“夫……君?”她挑起右眉,左眉压得左眼半闭,嘴唇嘟起,试图让理智回笼,让她有一些思考的能力。
“嗯,答对了,奖励娘子,在为夫面前转一圈。”乔煜明也不知道为什么站起来的颜贝贝突然变得迟钝了,不过还是决定先逗逗她。
“不行!”颜贝贝这下反应倒是快了。
“不行?”
“这,不合礼数!”大半年前顶着茶壶在自家院子里走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怎么能转圈!
乔煜明失笑,小姑娘只喝了一小口合卺酒,看着比他这个在外头敬了两小坛子酒的人还要醉。扣住她的肩,手动给她转了个圈,上下仔细打量了今天的装扮,像是要永远记住这一晚,她的模样。
合卺酒不醉人,乔煜明完成了自己想看的,便搀着她坐在了镜子面前,颜贝贝这才红着脸想起来自己刚刚的动作,伸手要摘头上的凤冠,手却被握住了。“别动。”
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脸烧得通红。看铜镜里头乔煜明一脸认真的替她卸下凤冠,摘掉里头的簪子,生怕拔到她的头发,小心翼翼而又认真的样子,确实很吸引人,在京城也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与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