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颜府灯火通明,郎中进去了两个时辰,从房里端出来的血水是越来越多,最后还端进去一碗郎中授意的猛药。郎中擦着额头上的汗从房间里出来,“老夫施了针又灌下猛药,这才将夫人的血勉强止住。只是这身子骨怕是伤了根本,若是能熬过月子,以后也就将养着。若是熬不出月子……”说罢,叹着气摇了摇头。
顾妤妤捂着嘴,倒在颜清尧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颜清尧也抱着她,红了眼睛。乔老爷也是止不住的摇头叹气,乔夫人怀里还抱着新生的孩子,眼泪落在了孩子的包被上。
……
颜贝贝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孩子已经生完十来天了,她还是没有力气下床走一走,甚至连孩子都是抱到她怀里,她才有力气伸手摸一摸。
每日一碗参汤,若是一开始给她,只能当作进补,这十多天了,颜贝贝不傻,她许是命不久矣了,拿参汤吊着她的命呢。闭上眼笑了笑,眼泪从眼角划过,落在枕头上。孩子,她起了名,这辈行曜字,叫曜瑾。
瑾哥儿的小床就放在她床边,这样她一转头就能看见。奶娘见颜贝贝转头盯着孩子,就替她把孩子抱了出来,放在她旁边。颜贝贝看着孩子安静的睡颜,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虽说是个早产儿,但在娘胎里生长的好,没什么不足的,眉毛像乔煜明,眼角钝钝的,随她。
可曜瑾不知道是感知到了什么,忽然放声大哭,颜贝贝被吓得手足无措,脸又白了几分,手也收了回来。奶娘来抱走了孩子,走到不远处去安抚他。
……
乔煜明醒来时,周围围了几个人,乍一看有几个人还有点眼熟,乔煜明卸了气,原来地府这么热闹吗?贝贝呢?哦,贝贝还活着……
“诶!醒了!”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喊道,乔煜明上下打量了一下,书生的头发还带着水汽,看着也不是很强壮,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来吃了些苦头,晒得有些黑。
乔煜明转头问他:“我还活着?是你救了我?”
书生一哂,“你要是想死也行,别咒我们就行。”随后正了正色,“是有人让我们来救你的。”
乔煜明立马翻身坐了起来,表情有些惊讶。书生转身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架马车,“他在车上等你。”
乔煜明挣扎着爬起来,书生帮着他站立起来,乔煜明一瘸一拐地走向那架看着普通的马车,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爬上马车时手臂都在发颤,书生在他背后托了一把。乔煜明撩开布帘,只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太子殿下?”
坐在车里的太子朝他点了点头,表情说不上是轻松,只是示意让乔煜明坐到车里。
“太子殿下,是您派人救了我?”乔煜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在朝中不曾站过党派,与太子也没有过私交,这次随五皇子出来赈灾更是要与太子划清了界线才是。
太子颔首,“本王此次奉父皇之命来河南查看赈灾一事,可手下的人怎么也接近不了老五。恰好跟你们一同去的有本王的人,传报来说老五把你推下河去了。”太子轻笑,“没想到老五倒是给了个机会。”
乔煜明垂下眼,嘴角也是一抹讽刺的笑,“太子殿下想要臣怎么做?”
太子自然是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的,问了他些五皇子在归德的动向,心下便是一片了然。“乔编修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乔煜明心中警铃大作,只得拱手:“谢殿下抬爱,臣……自当谢过殿下救命之恩,只是……”
太子也不恼,“这样,你随本王即日启程回京,去到父皇面前作证罢。”
倒是乔煜明,把五皇子那些荒唐事都说完了以后,忽然想起了他还在京城的小姑娘,心下一动:“太子可知我家人可还好?”
太子摇摇头,“倒是救你起来的时候,从你身上掉下来个这个。”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半干的小袋子,“你应该挺珍惜的吧。”
乔煜明接过那方灰色的小袋子,只觉得小袋子不似往常一般轻薄,便抽开了封口的丝绳,打开一看,里头的符纸俨然已经被泡得稀碎。他深吸了一口气:“太子殿下,臣也收集了一些物证,不如太子遣人去取了来,呈到陛下面前也更可信。”
太子将在外头等着的书生叫来,让乔煜明告诉了东西的所在,便使车夫启程了。
……
颜夫人同宁姑爷原本计划着一路北上,好去给足月生产的颜贝贝坐月子的,结果半路收到信说颜贝贝情况不好,快马加鞭地往京城赶。赶到颜府,都没来得及坐下来就冲去了颜贝贝的房间。
只见颜贝贝靠坐在床头,虽然嘴唇还泛着白,但脸色看着也只是虚弱。颜贝贝手里握着几张纸和一块玉佩,曜瑾躺在里侧,不哭不闹,只是睁大了眼,盯着他娘亲的脸。
“娘亲,爹爹,你们来啦?”颜贝贝伸手把信放在被子上,将玉佩塞进曜瑾的包被的一侧,有些费力,所以穗子和半块玉还露在外头。
颜夫人颤抖着走到床边坐下,握住颜贝贝的手,“娘来了,我们贝贝受苦了……”伸手紧紧地抱住了颜贝贝的肩膀,颜夫人脸上的泪也是止不住的落下。
颜贝贝虚扶了一下颜夫人,稍稍挪了挪,退出了颜夫人的怀抱。“娘亲,爹爹,这是曜瑾。娘,你抱抱曜瑾。”
颜夫人依言要把曜瑾抱出来,见着没有被塞进去的玉佩,便想将玉佩先拿出来,免得摔了。曜瑾的手却是牢牢地抓住了那根挂在玉佩上的绳子。
颜夫人破涕而笑,“这孩子……曜瑾,我是外祖母呀……外,祖,母~”
宁姑爷也凑在旁边,和曜瑾打招呼。颜贝贝看着父母,嘴角牵了牵。她今天终于有力气坐起来了,让小荷把之前收起来了的书信拿了出来,却是没什么勇气看,她只在乔夫人将信拿来时看过一次,不敢多看,只怕会让自己抑制不住地想念他。她也在孕期试着给他写封回信,可每每提起笔就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直到墨汁从笔尖滴下,染脏了信纸……
手重新拿起放在被子上的书信,上头写着对她的抱歉,对她的思念,对她的爱恋,他说了许多,也似什么都没说。
她的少年郎,什么时候这么会讲情话了呢?她的少年郎,为了这个国,抛妻弃子,却落得个这个下场,他若早知道,会后悔吗?她的少年郎……会在奈何桥等着她吗?
手无力地垂下,信纸稀稀落落地掉在地上,众人听见声响,转头看时,只见她头侧着靠在墙上,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她好像听见了母亲的哀嚎,父亲压抑的哭声。曜瑾啊,不要哭,当个男子汉,就如你爹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