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之丑向来不可轻易外传,纵是武惠妃昨夜做出多大的风声,李隆基今日也要死死地压下去,天色大亮,满朝文武皆哀叹惋惜太子冲撞武惠妃,行为不端,有损太子良德,却不知那苦恨交缠的蕊嫔连夜被秘密遣送至冷宫,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一夜之间,整个后宫,变了个样儿。
那太子硬生生被李隆基狠心遣送出宫,也算是身边人有良心,偷偷给李瑛一些补给,主动请命削去官职,同为庶民,这才免去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子流落之苦。到底是李隆基的亲生骨肉,也不能把路给他走绝了,李隆基只当不知此事,放那茗昱随李瑛一同去了。
“主上,皇上一时糊涂,主上毕竟是皇家子嗣,天选之人,待皇上回转心意之时,定会将主上召集回宫,奴才觉得主上不可直出长安。”眼见二人被送出宫门,同李瑛素衣布囊在茶摊前,茗昱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惋惜,又不肯直视李瑛,只得低眉劝道。
李瑛惨淡的笑容与长安一派繁荣显得格格不入,长安城的子民一如既往地过着平淡又宁静的生活,殊不知眼前这位少年经历着怎样的大起大落。“茗昱,我们回不去了,你也不必如此拘谨,再称我为主上,父皇如今被后宫迷乱了心智,我们今后过些安静平凡的日子也好,今后你我二人便是兄弟,互为依靠。”
“主——”茗昱仔细瞧着李瑛的脸色,急急的收住话,只道:“如今长安城人际错乱,兄长不受皇宫庇护,恐有恶人赶尽杀绝,我们——”
李瑛自是知晓茗昱的顾虑,可惜眼下没有太子这个尊贵的头衔,却仍有皇位之隐患,难免会有人想要危及自己的性命,到时拖累了茗昱也不好。李瑛悲悯的看向茗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李瑛身边伺候了许多年,茗昱即刻知晓李瑛的想法,茗昱探身向前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想讲与兄长。”
待李瑛点头示意后,茗昱这才答道:“皇上与洛家诸多交情,皇上也定是不想让兄长至于险境,眼下洛府就是我们最好的去处,我想皇上就算知晓也不会对我们怎样,你我兄弟也算是有个稳妥的落脚之处,这应该也是皇上所愿。”
茗昱这个提议值得一试,洛府门店众多,以后纵是自己需要洛府一处荫蔽,也不至于无以为报。二人商议妥当,这便动身前往洛府。
“肆风兄最近可给糖糖与江河寻得什么好的缓解之法,我见着今日江河身体又有不适,恐毒性压抑不住,需快快向李府讨要这次的解药了。”眉南一大清早匆匆赶去洛府前厅,本是为了商谈寻找寒烙下落一事,没想到在前院遇见了试图晨练的江河,江河僵硬的动作很是迟疑,这让眉南感到了时间的紧迫,若是寒烙不能早些寻到,若是有成效的缓解之法不能早早找到,寒煙还是会受制于李府一干人等,一想到此,就令眉南心中焦虑不堪。
“眉南你不是不知道,长安城我所认识的名医,都寻遍了,城外的名医也是在一一敲打,逐个儿带回来瞧看,这路程上要耽搁,寻人要耽搁,我都恨不得快马加鞭,带上他们两个跑遍大唐。”洛肆风丢下漱口的茶杯,无奈的摆了摆手,一众事等让他心力交瘁,只求得寒烙尽早接到消息,想到应对之策。
“少爷,门外有两人来报,自称是茗昱与李唐。”柳叔是记得茗昱的名字的,所以急急来报,想着应是太子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茗昱?李唐?
二人听到名字都一愣,相视一看,看来都发觉有些不对劲,叫柳叔快快把人带上前来。
来到前厅一看,洛肆风和眉南就更笃定自己心中的想法了,正要将李瑛请上上座,李瑛慌忙推辞,拱手道:“肆风兄不知,如今我与茗昱已是兄弟二人,相依为命,并无其他可以投靠的去处,只能冒昧来到洛府,希望肆风兄能给我们个生意做做,也算是混口饭吃。”
“这可是折煞我了。”洛肆风本有些为难,但听李瑛细细道来皇宫一夜风云,竟也不知该作何评论,只答应着李瑛与茗昱二人暂住下来,至于帮衬生意之事不必着急,慢慢安排便是。
安顿好李瑛与茗昱二人,洛肆风这才发觉眉南早早离去了,这小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什么事儿也没说完整,真不知道这小子一天天想干嘛呢。
眉南匆匆回到书房,此时铁鹰已恭候在书桌案边。“听闻蕊儿被打入冷宫。”
“是的,主人,今日铁鹰前来就是想说小姐之事,想这皇帝对我们眉庄用之呼来,弃之挥去,眉庄待皇族不薄,皇上却如此对待我们眉庄小姐,想来太不把眉庄当回事了,属下愿自请皇宫一遭,将小姐救回眉庄。”铁鹰脸上生出几分戾气,眉南心中一动,为寒煙的事情操劳许多,却不知铁鹰竟有这许多变化。
“你且勿轻举妄动,蕊儿心中念着李隆基这个人,自是不肯直接与你回到眉庄,你对蕊儿的心意我是知道的,”眉南故意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铁鹰脸上一丝难堪,“所以今夜我先自行去宫中打探打探消息,若是需要做什么,我自会通知你。”
铁鹰自幼和眉蕊一起长大,自是对眉蕊感情深厚,现下寒煙牵扯入眉蕊一事,铁鹰说是涉足其中,定不可理性处置有关寒煙的事情,他心里对铁鹰这死心眼儿清楚地很。
“是。”铁鹰畏畏地应了下来。
月上柳梢头,眉南卡着士兵巡逻的时间,偷偷溜入后宫之中,以前偷偷来看妹妹,都是直接去宫中,如今这冷宫是个生僻之处,又在何处可寻呢?眉南心中知晓有个人可以问的来,只是一想到她,心中又生出一丝丝奇怪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
眉南远远望着靠近妹妹眉蕊曾经居住宫殿的阙楼,只见一女子轻倚阑干,薄纱萦绕,一如当年柳亭初见,月满西楼,寒煙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