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苍茫,萧索的月光笼罩在富丽堂皇的大唐宫阙,去不曾映入那卑微的永巷一角。冷宫中的女人瑟瑟发抖的抱团卧于光秃秃的床板上,生怕粗糙床板上的倒刺割到自己娇嫩的肌肤,女人自是衣服都不肯脱的煎熬着,桌上的冷饭时时一股馊味涌入鼻中,令人作呕。
眉蕊万想不到,自己千金之躯,在眉庄被千依百顺,捧在手心,如今却被寒煙和武惠妃的小小技俩所算计,眉庄声势浩大,却没人能冲到大殿中去为自己博一个公平正义,真真是好世道。这世上亲人仆人再好再多,不及危机时真正能够留自己一命的人,现是看来,这便是自己了。
长夜与白天未有任何分别,眉蕊只撑着自己吃一点点饭以强留精神,日夜思索着此次如何能够逢凶化吉,扳回一局。永巷是少人之处,有个什么动静倒也清楚,不过眉蕊习惯了这渺无人烟的环境,故而身后出现窸窣声响时,眉蕊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声音愈发靠近,难不成是老鼠?
眉蕊甩甩头,不敢往什么不好的事情上想,只做它是老鼠,自己躲过去就好了,眉蕊僵硬的直起身子,猛的一回头,竟是一大汉身形的站在自己面前,眉蕊一声惊呼,险些昏死过去。
“小姐!”铁鹰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必在这荒僻之处如此小心,一路观察下来,这是皇宫所弃之处,没人愿意来沾染晦气的,倒是自己的过分小心惊了眉蕊。
“是……铁鹰?”眉蕊起伏的胸口逐渐平复下来,仔细瞧着,是和铁鹰几分相似。
“是的,小姐,铁鹰前来救您了。”见眉蕊还撑得住,铁鹰内心的愧疚少了些,只恭敬地俯首一旁,来之前听眉南只说无妨,却不知眉蕊竟已瘦成这般模样儿,屋里的气味十分难耐,素来由眉庄娇生惯养长大的眉蕊,怎地受得了?铁鹰思来想去,十分心疼,像是被一张大手狠狠揪住才行。
“啊,好。”眉蕊等了片刻,却没有再听铁鹰有什么后话,想来并不是自己哥哥的意思,如今自己落魄至此,眉南也没有分毫怜惜,眉蕊心中泛起些许苦涩,这种心情也许只有她自己才懂得吧。“你需得回去,我兄长并未交代你此行吧,勿要坏了眉庄规矩,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眉蕊自是十分感激铁鹰一片好意,可是眉庄擅离主命者,下场她是清楚的,纵使她明白铁鹰的一片心意,就更不该毁了他。
“不行,”铁鹰情绪剧烈波动起来,他一把上去握住眉蕊的手,无法自持的诉说道:“小姐是眉庄宝贝的人,如今这昏头皇帝不珍惜,我们自是回去的好,何必在这作难?”
眉蕊蹙眉停滞片刻,思考良久,方才转过身来缓缓答道:“我自是知道铁鹰你的一片好心,但终归我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李隆基,放弃我梦寐以求的后位,就此向寒煙低头,她既欺压到我头上来,我定要她偿还我失去的一切!”
铁鹰愣了一下,他心中很是明白,寒煙如今的存在确实是众多人心中的祸患,但一切皆因庄主应了李隆基的要求而起,寒煙现而已是庄主珍视之人,小姐这般冒险,被庄主知道恐要生事端。
“小姐的意思,铁鹰听明白了,”铁鹰微微颔首,凄冷的月光打照在他半面黑纱之上,自进了这眉庄,便只得庄主一人可识得他的模样,连眉蕊也未曾见过他一面,故而未曾发现他清澈的目光之下已暗作决定的坚毅神情,“小姐与寒煙之过定要处置清楚,若是小姐已有计策,但说无妨,铁鹰会尽全力办到。”
“可是哥哥那边——”眉蕊迟疑了一下。
“庄主近日烦忧,并不能时时刻刻分心于我们,我已自请回苏州整顿庄园内务,小姐不必担心。”今夜他私自前来已是犯了大错,想必以眉南这些日子对他的试探,一经发现,便对他的去处心知肚明,不过这样一来只要铁鹰他躲得好,就能偷偷帮眉蕊多做些事情,铁鹰似乎已经放下一切了。
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从小陪伴到大的那个小姑娘,他看她调皮摔跤,女儿娇态,又见识她饱读诗书,光鲜蜕变,她对他的好,他始终都记在心上,那年为捞取她最爱的扇贝他私自出府被发现后几近打死,是眉蕊毅然决然的站出来抗住了所有压力,这个女人,不仅是他所仰慕的,更是他儿时的恩人。
为了这个女人,在刀尖上尽力完成她想要的一切,又有何不可?
“那既是如此,我便告予你我这几日所盘算的,”眉蕊一双桃花美眸中遮上一层寒意,“日前我听说寿王新娶王妃长得甚是好看,巧的是,那是我幼时出猎曾经一起玩耍过得伙伴,玉环这丫头野心甚强,如今寿王并不手握权势,不足以支撑她日后向往的繁荣富贵,你去想办法让玉环成为我宫中一子,我们之间互为利惠,谁也不亏。”
“小姐如何断得这杨玉环能成此事?”铁鹰微微有一丝疑惑,“世间爱慕虚荣者多数,把赌注都压在多年前的故人身上不稳妥吧。”
“欲先倒其势,必先去其根。”眉蕊淡淡的言道,“我跟了李隆基这么多年,也算很是了解他了,寒煙并没有真心爱过他,自然也不会给他温香软床,既已得到,那他就不会那么看重,那么珍惜了。”说的好像自己曾经的经历一般,眉蕊不由得冷笑一声,君王多无情,奈何女子却诸多情意绵延。
“说服再说服杨玉环,我们便有胜算,你去吧。”眉蕊抽抽鼻子,知道接下来杨家必定会答应这门利大于弊的绝佳买卖,只要杨玉环成功勾住李隆基的心,就是自己绝地反击的最佳时刻。
寒煙,我不仅要让你尝一下冷宫的滋味,更要你世世代代,分分秒秒,不可翻身!
“砰”的一声,眉蕊狠狠地拍向那张满是尘灰的木桌,年久失修的桌子竟也出现了不多不少斑驳的裂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