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蓬市区郊外,某个出租屋内。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多给你算十二块,不能再高了!”老张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整理着废品,面色有些青白,“大哥,你这屋里的霉味也太重了……”
“我就几天没刮胡子,你不用叫我大哥。”李志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下颚,似乎现在已经对不中听的话有了免疫,“我存了一年多的废品,真的就只值十二块?”
“哎,就值这么多了!”老张叹着气,有意无意地朝李志远瞥了一眼。
这一瞥,顿时让李志远心里五味杂陈,难道现如今的他,就像这存积了一年多的废品一样不值钱么。
送走了老张,李志远手里攥着十二枚硬币苦笑,这些钱,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即使老家离这座城市不远。
收拾好了行李箱,刮了胡子,李志远对着镜子长舒了几口气,他的脑子里正不断地上演着过年即将应对的场景。
“罢了,这一关始终要过的,大不了还可以使用最后的‘绝招’。”
龙溪县距仙蓬市不过七十公里,但这几天若是乘班车到县城却颇费周折,由于新建道路还未开放,所有的班车都不得不绕道而行,而小车却可以顺利地走原来的小道。
李志远望着车窗外密密麻麻的小轿车正“得意”地在警察叔叔指挥下“欢快”地通过,而自己乘坐的大巴车现在却只能和它们分道扬镳。
这时候,李志远才想起,要是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豪车该多好呀,可后座的小孩调皮,适时地用气球锤子猛砸着李志远脑袋,好像在说:“快醒醒,别做梦了!”
几经周转,李志远回到村里的时候已近傍晚,可归来的他,并没有让父母感到一丝喜悦。
龙须村,地处龙溪县城乡结合部,也算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每年都会吸引一些外地人来此观光旅行。村长曾几次动员大家阻止外地人这种冒失行为,毕竟村后的龙头山是先祖们的安息之地,可在如今这个时代,村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会赞成村长的这种“愚蠢”的做法了。
村里大多数人觉得,外地人每年不仅会给村里带来不少收益,搞不好以后龙头山还会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大伙靠山吃山何乐而不为?因此,每次动员都只能无疾而终。
尽管还是有少数几个人支持村长的想法,但都是些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唯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李志远的父亲,李安义。
李安义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生来安分守己,从不惹事端,向来想法和意见也随大流,可偏偏在外地人来村龙头山这个问题上,每次都埋着头跟村长和大伙唱反调。久而久之,难免会惹人闲言闲语,其中传的最开的说法是,李安义家的儿子都到现在还单着呢,是想高攀村长家的女儿当儿媳妇他才这么干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流言蜚语刚传到李家的耳朵里,李志远就一个人挎着行囊回到了家,这能让李父李母高兴得起来吗?
晚饭,一家三口围着圆桌很是缄默。
“孩子,你说你啥时候才把女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呀?”
许久,李志远的母亲,王秀芬终于开口了。
“妈,急什么呀,我不是说过这种事情要靠缘分,总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吧?”李志远放下了碗筷。
“就算随随便便,你也带一个回来到村里、后山到处逛一逛,就当是旅游……”王秀芬有些心不在焉。
“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李志远看了看正闷头吃饭的父亲,“是不是大姨她又来说我们什么了?”
“哎,那倒不是!”王秀芬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外地人来本村旅游这件事闹的……”
“这事我知道,爸不是一直和村长反对这种行为吗?”李志远问道。
“问题就出在这!”王秀芬气不打一处来,“说你爸看上了村长家的女儿,才一个鼻孔出气。”
“咳、咳……”李志远故意清了清嗓子,“妈,注意措词。”
“错了,错了!”王秀芬摆手道,“不是你爸,说是你爸想讨村长女儿当儿媳妇。”
还没等李志远开口,“啪”,李安义猛地将手中的筷子拍向桌面。
“龙头山是老祖宗们安息的地方!”李安义有些气愤,“可现在这些人眼里只剩下‘利利利’,他们不知道‘利’旁边有一把刀么!”
“爸,我明白,就像‘色’字头上有一把刀是一个道理。”李志远接话道,“你怕的不是别人的闲言闲语,而是祖辈们的灵魂不得安宁。”
“哎,是呀,如果有一天后山真的被开发成什么旅游景点,我怎么对得起你爷爷……”
李安义点了一支烟,默默地下了桌子走出了大门。
“孩子,明天带上钱纸去看看你爷爷吧!”王秀芬收边拾着桌上的碗筷边说道。
李志远并没有应声,他此时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往昔。
爷爷,一晃已经过世了九年的至亲。
翌日,李志远刚刚睁开眼,就听见阁楼下父母忙碌的声音。
“妈,你们怎么起这么早,今天有客人要来吗?”李志远伸了伸懒腰。
“你大姨的二儿子回来了,说是今天要来我们家看看。”王秀芬边洗着茶杯边回答道。
看看,从小李志远就对这位大姨没什么好印象,唯利是图、虚荣攀比、口无遮拦……这么形容她,对李志远来说一点也不过分,至于她的这位二儿子……只能说:“青出于蓝。”
离过年还有几天的时间,龙须村有些人家就忍不住把红灯笼挂了出来。
站在高处挂灯笼的人,难免会看的远一些,此刻,村里的这条大路正驶来一辆红色的“菲马”小汽车。
“这菲马值一百多万吧?”
“不知道又是我们村哪家飞黄腾达了。”
众人议论纷纷,直到车在李家前院停了下来。
首先,从后车门下来一贵妇,一身名贵的皮草,手里提了一只红色的小皮包,还不时地用手整理着似乎刚做好的头发;她正是李志远的大姨,王秀芬的亲姐姐,王贵芳。
“我都说了,不要开车窗,这么冷的天你想把你妈冻死吗?”王贵芳朝着驾驶座吵嚷着。
驾驶座的车门缓缓打开了,下来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男子。
男子身材修长,面容俊朗,戴着一副精致的眼镜,他正是李志远的二表哥,张至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