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出生让家里冲淡许多阴霾。我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父亲视我如掌上明珠。
父亲视我如掌上明珠不仅因为我是他最小的女儿,且因为我是他接生来到这个世上。更重要的是我的出生,一家人团圆。
父亲看我的眼光里满是温柔,远胜于对姐姐的姿态。婷婷再次退到角落,极乖巧懂事,难得言语。
婷婷会帮助母亲照顾我,但看我的目光眼里有明显的妒忌。只是那丝妒忌稍纵即逝。没人注意婷婷眼里的变化。
我在忠村的日子很快活。除了吃便是睡。即便母亲亦养得极好,被父亲、婷婷和兰芝姨家照顾得很好。
兰姨家的孩子很多。我分不清哪个是哪个,都是毛头小子。半大小子年纪,爱疯爱闹,来看我也是匆匆一眼,便被他们母亲赶了出去。但是兰姨家的女儿云凤和婷婷差不多年纪。
云凤和婷婷一样不爱说话。不过爱笑。云凤不爱说话与婷婷不同。婷婷是乖巧懂事,怕说错话所以少话。云凤不然,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所以也少话。
云凤与婷婷两个女孩子倒是可以玩一起。其实无非是一起帮大人做简单的家务,说些女孩的悄悄话。她俩共同的爱好,便是每日空下来时,便到母亲跟前来看我。这时母亲便会与她们说些家常话。
相较兰芝家毛头小子的风风火火,云凤和婷婷在一起安静得很。兰芝便也由得她们去。她们安静不会惹得我睡不着觉,或将我惊醒。母亲也喜欢她们。几个人凑在一块安静地说说话。有时兰芝姨也会过来一起加入说话。她们说得都是些家务活的窍门及常识之类的话。兰姨与母亲说得最多的便是带孩子心得。
母亲虽为医生,相较母亲,作为有几个孩子母亲的兰姨极有资格说这方面的心得体会。只是兰芝姨更愿听母亲说。因为她也极想教出像婷婷那般懂事乖巧的孩子。
我看得出母亲极喜欢在忠村的日子。不仅母亲,即便婷婷除稍纵即逝对我的妒忌外,亦对忠村和父母呆在一起的日子很满足。
最开心的人是父亲。父亲一人在外这些年,终于每日回来,能见着家人,心里不会没着没落,最是踏实。
父亲待人本就和蔼,见人便笑。如今见人愈发笑到心里去。村里人若一个大家庭。母亲在忠村做月子的日子,几乎家家户户都来探望过我。我成了忠村人们都见过的孩子。父亲说我是忠村的孩子。我笑了。
父母和姐姐惊奇,我居然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其实我哪里懂,我只是见我的亲人都在,高兴便笑了。
母亲在忠村的日子随我满月临近返城。我不懂父母的离愁别绪,只是觉得母亲有了心事,笑得少了。逗我时亦不会从无忧无虑从心里笑出来。
“我不回去,我就在这里。”母亲任性地对父亲说。
父亲摇头:“这由不得我们。况且妈妈还在县城,她老人家一个人在县城里呆着亦不知道身体可好,情况如何。”
“我们把母亲接过来。我们一家便在这里扎根,哪里也不去。”母亲期盼地望着父亲。母亲不敢想象与父亲分开后,生离的不知何时再聚的日子怎生难过。
父亲叹气。父亲也想与家人团聚。我出生的这个月,父亲面上明显多了喜色。一个月的相聚,一家人快活。现实情境的烦恼暂时搁置脑后。可是又将面临分别,各人心里不是滋味。
“或许可以多些时日的。产假不是还有些日子?”父亲试探地问。母亲点头。且上面亦未有人来催。一家人便在忠村暂时安生。
父亲总说我是福星。给家里带来希望和新的盼头。不仅父亲如此说,兰芝姨和许多忠村人都这么说。似乎不负期望,在我出生一个多月后,父亲接到调令,回红星公社卫生院工作。母亲亦从县里调回红星公社卫生院。仿佛转了一个大圈,父母重新回到红星公社卫生院工作,我们的家重新回到那所大房子。
虽未明确,但似乎无人再强调父亲行动范围管制之事。父亲很老实,试着去明确这点。回到红星公社卫生院第一件便是去找曹长根:“曹院长,我可否去县城接张圆母亲过来。”
曹长根点头。这些年红星公社卫生院人员变动频繁,国成回来,曹长根求之不得。曹长根亦知这几年国成行动范围受管制的事。如今没接到明确通知,想必是解禁了。
国成不敢相信。再次询问曹长根,直到再次得到肯定答复。方长舒口气。眼眶里不由有泪。是重获自由的欣喜。国成从未想过他勤勉工作会遭遇如此待遇。如今事过境迁,仿佛恍然一梦。
张圆得知国成行动范围解禁的消息喜极而泣。想到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亦是感慨万分。
张圆不放心母亲,国成马不停蹄第二日便去县城接张圆母亲。
回到原来的老房子,最高兴的是婷婷。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原来的小伙伴都搬走了。虽有新住户,可彼此生分。即便如此,婷婷亦开心知足。至少能一家人在一起了。而且家时还添了新成员。
张圆母亲不认得字。自张圆母女去忠村投奔国成,便没了联系。虽国成有写信来,可张圆母亲大字不识,亦不知信上说得什么。
张圆母亲不放心将信交于他人看,在住院部外等何秋艳下班。
“秋艳,你帮我看看张圆他们在上面写了什么?”张圆母亲小心翼翼从包好的手帕里拿出信。当时邱少波为了送这封信差点找不着人。谁也不知张圆母亲的名讳。若不是邱少波是个执着的人,挨家挨户的问,这徐福花是谁,被张圆母亲正好听到。这封信怕是到不了张圆母亲手上。
“徐福花是我。”张圆母亲迈着小脚急着碎步走到邱少波前。
邱少波上下打量张圆母亲哭笑不得:“是您啊。国成医生还不如写岳母收,我还认得。写您的大名我还真不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