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第一天,国成几乎被介绍给医院的所有人。不过,国成却没一下记住几个。国成想,慢慢来吧,来日方长。
王院长、吴刚、卲土根主要介绍了医院的病区分布情况及现住院各床位病人的病历及治疗情况。还有当地的多发病症及病情高发的相应季节。
国成基本做到心中有数。国成跟着王院长一行查房。病人没有国成想象得多。住院部的两层木质楼只有几间大病房和少数几间小病房。病人虽不多,病床也基本住满。相对于医院不多的医务人员和医疗力量,也算饱和了。
病人虽然不多,可医生更少。每个病人的病历记录、病情观察及常规日常医嘱以及病情突发变化的及时处理、救治。让在班医生一天下来,也马不停蹄了。
说到底,还是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太少。除住院医生,门诊医生也不轻松。山美县人口虽不多,每日闻讯看诊的可不少。若逢某些流感高发季节,看诊的人排成长队。
但山美县的危重病人基本送来住院部。
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医疗条件和医疗力量均有限。只要病人经济条件许可的都让其转院到省城等地的大医院。
可是从各乡村送来的危重病人,一般都无此经济条件。若小病,自己按民间土方,抓些草药吃了。若病重些,去找附近会看病的郎中或到乡卫生院。再重些,乡卫生院无法救治,或性命攸关需抢救的危重病人才会直接送入或转院到县医院。
这些乡里人,平时生活就极困苦。若不是为救亲人性命,哪里舍得花这些钱。
所以,国成看到的都是一张病床边,陪坐着几个穿着破旧、面容愁苦,明显带着山里当地人特色单纯质朴的睑。
那些病人家属,看到医生来,便恭敬地站起身。眼巴巴地盯着医生的脸,希望从医生的嘴里可以重新断出亲人的生死、好歹来。
那目光看在国成眼里,却是刺得生疼。那一刻,医生在病人家属眼里仿佛成了救苦救难的菩萨,所有的希翼和期盼都重重地如千均之石压在国成心里。
国成觉得肩上的担子远比自己之前未从事医生职业之前,想象得责任之重要重得多。囯成觉得要尽自已全力来医治好这些病人。无论是为病人家属期翼的目光,还是解除病人的病痛,都是他作为一个医生的责任。
国成一天下来,仔细地翻看每个病人的病历。将一些症状及之前的治疗情况记录在纸上。他记得一些病例,在学校的学习里碰到过。但并不完全一样。每个病人的个体差异会让出现的病灶有千差万异。而国成知道,千差万别的病灶必有规律可循,找到其本质病变的原因,就可对症下药。
国成恨不得马上去查找资料。当一天结束。国成回到房间,将白天在医院借阅的几本医疗期刊及自已从学校带回的专业书籍放到桌上。伴着宿舍里吊下的白炽灯及窗外的蛙声虫鸣,一头扎入书海里。
这日,吴刚值夜班。房间里只有国成一人。当国成揉着发酸的眼抬起头,已是半夜。国成站起身,伸伸因伏案过久,抄写读书重点发酸的手臂,忽然很想念医学院的图书馆。那的书可真多啊。心中对病情的疑问,能查找到很多相应的资料解惑。而医院里是没有图书馆的,只订阅了一两种全国性的的医疗期刊。
国成有些明白为什么医学院班主任王老师会说,国成留在省城大医院发展,更容易有业务上的提高及学术上出研究成果。国成觉得他现在缺老师、缺资料。可是他不后悔来这。尤其是白天看到穿着破旧,明显生活困苦的病人家属看到他时,充满希望和期翼的眼。国成就觉得来对了。这里太需要医生了,不是吗?
国成一头扎到工作里。白天看病,晚上一头扎在资料里。很快,国成就碰到了出诊。
出诊一般多在夜晚,这似乎成了一个规律。似乎人体在夜晚的抵抗力尤其低。
而夜晩打医院急救电话多已到性命攸关的时候。
国成上班的第二天,就轮值夜班。医院医生少,从前王院长、吴刚都住在住院部的单身宿舍。王院长年纪大、睡眠少,病房若有什么情况都能及时赶过去。晚上病人病情有变化,都能及时叫到医生。虽说如此,还是要安排夜班轮值。必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紧急出诊电话打来。所以,夜晚最辛苦的不仅是医护人员。医院唯一一辆救护车,24小时全天待命。
而山美县人民医院的出诊,多为远地。翻山越岭几十里山路是常事。若碰上最远的岗头乡,路极远,且山路极不好走。若手生的司机,晚上断不敢开。几小时的山路盘旋崎岖,极考验驾驶员的心力和技术。
国成第一次上夜班就赶上了一次出诊。
值夜班的时间很长亦很短。国成晚饭后,巡视了一遍病房。记录相关病历及针对病人病情变化写下最新医嘱,交到护士办公室。
今晚值夜班的是护士长何秋艳。何秋艳有着典型当地人的样貌。虽说不上漂亮,干活却极利索。
国成回到医生办公室,摊出晚上准备看的资料书。国成觉得时间不够用,时时刻刻想给自己补充给养。
王院长和吴刚却转了进来。王院长和吴刚显然都不放心国成一个人值夜班是否顶得住。再则,方圆几里都黑灯瞎火,平时也没有什么可去之地。对于住在住院部的这帮单身汉来说,这里是他们工作的地方,亦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看着国成摊开的资料书,王院长对国成笑笑,“你接着看。我和吴刚在边上下会棋。”
说罢,两人在旁边的桌上铺开棋盘。王院长和吴刚似乎怕妨碍国成看书,动静很轻。说话亦小声。偶尔国成看书累了,也会去边上观会棋局。
倒是何秋艳显得反常。自王院长和吴刚进来下棋后,已进了医生办公室几次。总是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那问题起初问值班医生国成,最后竟是问了吴刚去了。
国成有些奇怪,这些问题若是一个新手护士来问就罢了。可何秋艳是个有经验的护士长。
国成发现觉得奇怪的仅他一个人。王院长老僧入定般观棋不语,高深莫测。吴刚居然也见怪不怪。答了何秋艳的问题,继续和王院长在棋盘上死嗑。
夜深了,王院长和吴刚终于撤了棋盘,各自回房间。国成知道他们是怕自己第一天值夜班不习惯,变了法子来陪自己。
王院长和吴刚走后,国成又去巡视了一遍病房。看着各个病床上病人大部分安然入睡,少数几个危重病号亦情况稳定。方放心地退回医生办公室。
国成面对桌上的书本,再也看不进。睡意象潮水般涌来。国成努力醒醒神。
何秋艳不知何时伸进头来,“国成医生,你还不去休息?赶紧去睡一会,晚上有病号叫您。”
国成有点楞,他以为当值夜班是不能睡的。毕竟这里不是大医院。
“您可以去值班室睡一会,有事我会叫您。”何秋艳好象能看出国成在想什么,笑着说。“真来抢救病号,到时你可要用脑费力,不休息一会可怎么行?”
“那怎么行,你守着,我去睡不太好吧。”国成依旧有些迟疑。
何秋艳笑了,“都是医生去睡,护士守着。有事叫医生。护士是两人,一个人睡上半夜,一个人睡下半夜。”
国成点点头。终于依从何秋艳的话,起身向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显然很少打扫。推开值班室的门,里面显得杂乱拥挤。唯一看着还算干净净的,是靠着山边窗户的床。因靠山的关系,又是一楼,白天进来光线也暗。因整日不见阳光,房屋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国成管不了那么多,深重的睡意把国成击倒在床上。虽然窗户外就是凌峭的山壁,不时有不知名的虫、蛇、鼠类经过。不知何处的猫头鹰在夜空中发出空旷的啼鸣。而这些对国成都没有影响。国成头挨着枕头的那一刻,就昏天黑地地沉入了睡乡。
国成在梦里听到了打雷声。隆隆隆越来越响。伴着轰鸣的雷声,国成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国成努力寻找。终于睁开眼。发现梦中的打雷声,竟是门外紧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何秋艳的叫门声,一阵紧似一阵。
国成一个翻身,腾地坐了起来。国成的眼睛还迷糊得睁不开,人已到了门边。
“国成医生,有抢救病号。要出诊,救护车已在门外。”何秋艳在门外说。
国成脑袋一激灵,睡意去了大半。国成打开门,何秋艳手里已提了急救箱,正急急地看着刚出来的他。国成二话不说,套上白大褂,飞快地向门外救护车跑去。何秋艳拎着急救箱紧紧地跟在后面。
救护车司机老刘师傅已发动了车。国成和何秋艳跳上车,车子就向前快速地驶了出去。
救护车在暗夜里行驶,只有车前灯照出一小片亮光。车窗开看。外面吹进车里的凉风,让国成完全清醒了过来。“什么情况?病人在哪里?”
何秋艳简单地向国成叙途了接到急救电话的内容。国成根据何秋艳所述其在电话中听到的病人发病症状,初步有了最初的诊断。
至于将要去的地点,国成就一窍不通了。何秋艳跟国成说了一个将去的地名,国成亦不知道是哪里。他初来乍到,对一切都陌生得很。不知路程远近。什么时候能到?心里完全没有数。只能随着车子在夜路上巅波摇摆。而漆黑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不远处的前方出现昏黄的灯光。有人显是等得很久。看着驶近的救护车,站在车灯能照耀到的地方,向车子拚命挥手。同时转身对屋里喊:“来了,来了!”
车子急急地刹车。车子还未停稳,国成和何秋艳就跳下车向屋里跑去。
国成看到病人的症状,基本符合自己最初的判断。国成迅速地对病人做了一些基础病情处理。和病人家属一起将病人抬上车。眼前这些基础处理和救护车上仅有的急救用品,国成很难保证病人是否会在到达医院途中发生意外。看到病人家属急切恳求的目光,国成觉得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国成只希望,病人能挺住到医院,釆用医院的医疗设备和抢救手段救他一命。
救护车迅速掉头往回开。在漫长的回程途中,国成不断观察病人。向病人家属询问病人病历及病发前后的症状。国成用了身边所有能利用的设备、手段稳定住病人病情。心里慢慢勾画出抢救病人的救治方案。
可回程漫漫。救护车依旧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巅波。望窗外看去,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救护车司机老刘师傅已用了最快但又保证安全的速度在为病人的病情抢时间。
车上所有人都盼望着车子能快些、再快些到达医院。
仿佛经历了无数的时间那么久。车子终于在车上所有人无数期盼、煎熬后驶进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