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随春节临近,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熬糖浆做冻米糖司其马的香味从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飘出来。新出锅的冻米糖香甜得可以烫掉人的舌头。
油炸的香味、做糖的香味、炒花生芝麻的香味无不提醒春节即临了。
母亲买好了我和姐姐的新衣。新衣只有买回来时让我看了一眼,便被母亲锁进柜子里,等着大年初一新年的时候穿。我盼望着新年的到来。
准备春节的诸项事宜不是个小事情。母亲与姐姐虽还在冷战,但因准备春节的事多,亦开始有简单的对话。而且父亲快回来了,一切朝好的方向发展。我对新年充满期待。
我希望来年风调雨顺,希望我当上红小兵,姐姐考上大学。
在离过年还有三天的时候,父亲风尘仆仆回来了。父亲进门时拎着他去省城的旅行袋,我知道里面一定会有新出的连环画报和漫画报。果不其然,父亲弯腰抱起我,放我坐在腿上。从旅行袋里拿出一卷连环画报和漫画报。书泛着好闻的油墨香。我甚至顾不上与父亲亲近,开始翻看画报。
父亲由得我看画报看得入神,进厨房帮着母亲与姐姐干活。父亲回来让家里重新有了欢声笑语。甚至姐姐亦露出了笑容。
之前家里沉重的低气压因父亲回来消失殆尽。整个家温馨和美,是我喜欢的样子。
吃饭时,我离开我的画报,终于可以仔细打量父亲。父亲瘦了。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父亲始终如此瘦。
但父亲精神极好。仔细询问家里这段时间的情况。我没敢说姐姐与母亲冷战的事。姐姐与母亲也没提。大家反倒问起父亲在省城医院的情况。
父亲说起在省城医院的工作有些兴奋。他与母亲因相同职业有许多共同话题。他俩说着便说到他们职业领域我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母亲与父亲一样都显得兴奋。父亲与母亲是爱人亦是共同学习进步的共同领域的钻研者。
父亲与母亲聊到他们的专业,我与姐姐便无话可插。但我俩都喜欢事是而非地听父亲与母亲热烈地讨论。那种热情专注感染到我和姐姐。这才是我习惯的家庭氛围。
我习惯醒来时,父母坐在台灯下钻心苦读。习惯听他们热烈地为某个疑难病例争论和讨论。习惯他们亦师亦友的夫妻相处模式。
姐姐也习惯父母的相处方式。见我吃完,悄悄收拾碗筷,不打扰热烈讨论的父母亲。
因临近过年的关系,母亲未向父亲提起姐姐不好好复习功课之事。想来是不想煞了大家过春节的兴致。姐姐的面上多了笑容。我计算着日子,明天就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晚的晚饭是一年里伙食最好的饭食。所有好吃的都只能在一年中的那一顿吃到。我对年夜饭向往已久。
我能想象到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围着火盆的温暖场景。父母会给压岁钱。那些仅足够我去副食品店买我爱吃的冬瓜糖。想到这里我不由吞口水。厨房里传来父母在厨房煎炒烹炸的香味和轻轻的说笑。我的任务便是在大院里各家穿棱,和我的那些小伙伴一起焦心地等着年夜饭开席。可是我的父亲却丢下年夜饭跑了。
02
父母是医生,他们的职业注定他们无节假休息日的区分。每天要去病房查房。轮值夜班,抢救病号时不分白天黑夜。几次父亲炒菜时,因来人叫父亲去病房抢救病号,父亲丢了锅铲就跑。若不是家里有人,亦不怕火烧锅甚至引起更大的火患。
对父亲这种行为我已司空见惯。今年父亲去省城医院进修,年三十肯定不用值夜班,这亦是我如此高兴的原因。母亲排班亦排在大年初二,年三十亦可在家安稳过年。似乎这个春节会过得团圆和其他正常家庭一样。
可是年三十这天,父亲还是被人叫走了。
“国成医生,你去看看12床病号,情况不太好,王医生心理没底,想让您一起去看看。”在各家各户开始放年夜饭的爆竹,我家的年夜饭亦进入尾声时,有人来我家叫父亲去医院。
还未等我出声阻拦,父亲风一般从厨房里出来,脱了围裙袖套,匆忙跟来人向住院部跑去。我与姐姐傻眼地立在原地。
“爸,要吃年夜饭了。”我半天缓过神,冲已跑远的父亲背影喊道。
“你们先吃,不用等我。”父亲居然听见了,远远地回我道。
母亲这种情况见得多亦经历得多,倒未像我与姐姐那般不知所措。
“不急,时间还早。我们把饭菜先热在锅里,等你们爸爸回来一起吃。”我与姐姐一起点头。我与姐姐都希望全家在一起吃团圆饭。
各家各户纷纷开吃年夜饭。我的那些小伙伴亦一个个归家去。我耐心地听着外面的炮竹一个个响起再一个个响起。
“妈,好像所有人家都放过年夜饭的炮竹了。”我蹭着母亲道。
母亲摸摸我的头:“饿了吧?饿了你和姐姐先吃。”我与姐姐都摇头。
外面天已黑透。可不见父亲回来的身影。我与姐姐坐在桌前望眼欲穿,盼着父亲快些回来。不知什么时候我趴在桌上睡着了。
“薇薇,吃吧,吃饱了上床睡。”我被母亲轻轻唤醒。桌上放的菜肴明显是刚热过,热气腾腾。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年夜饭果然好吃。平日吃不上的好菜,此时可以放开肚皮吃个饱圆。母亲特意为父亲留了菜,将留给父亲的菜特意用碗扣上。我与母亲姐姐终于围桌而坐,开始吃没有父亲在的年夜饭。
因父亲缺席,这让我有些闷闷不乐。母亲解释道:“你们爸爸在救人,是好事。如果救成功了。病人一家就可以欢欢喜喜过年了是不是?”我懂事地点头。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心里却不开心。
吃饱了年夜饭,人便犯困。此时夜已深。我迷迷糊糊地上床睡了。睡梦中仿佛听到父亲回来的声音。有人在我额头亲亲,胡扎扎地应该是父亲。可是我太困了。新年便在我浓浓的睡意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