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母亲特意请假早回来做了一桌好菜犒劳酷暑天高考的姐姐。姐姐回来时面无表情。我想问姐姐考得如何，被母亲用眼神制止。
“让你姐姐好好休息。准备下场考试。”母亲将我从姐姐身边牵开。姐姐大口低头吃饭。母亲甚至去东春菜馆买回了一份米粉蒸肉。我看得直流口水。
姐姐却无胃口，扒了几口饭，放下筷子，把米粉肉推到我面前：“吃吧。”说罢起身向书桌走去。
我香香地吃着米粉蒸肉。听母亲在问姐姐是否身体不适。姐姐摇头。趴在书桌前看书。
在我就着米粉肉吃完一大碗饭后，姐姐起身重新去考场。我眼尖，看到姐姐起身时塞进抽屉写诗的信纸。我欲言又止。下午高考，姐姐居然有闲心写诗？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与早上的直觉极其相似。
姐姐的高考平静地过了。姐姐照常吃穿住行，与平时没有两样。可是我却觉出姐姐的不同。这种不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我想去问姐姐，可是姐姐的表情让我终把话咽回去。
莫说我，母亲与姐姐说话亦特别小心。
高考完了，正式迎来暑假。之前与父亲说好去省城的约定要实现了。我兴奋激动，早将姐姐高考时的怪异表现抛诸脑后。
“妈妈，我想带薇薇去省城看爸爸。”姐姐平静地在吃过晚饭后对母亲说。这让我欣喜若狂。我本想突击完暑假作业再向母亲提起。未料姐姐此次如此积极。
“这次高考考得还好吧？”母亲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话。我望向姐姐。黄昏时分，屋里的光线有些暗，看不清姐姐脸上的表情。姐姐的声音却笃定：“还好的。”
姐姐的话让我与母亲几日悬着心的放下。母亲眉开眼笑：“去吧。高考完放松放松，去看看你爸爸。其实你们爸爸再过一个月就回来了。不过也好，去省城散散心。”
“那明天去吧。”姐姐的话连我也觉得惊疑。姐姐为何如此着急。不过转念想道又可以去省城看到父亲也是好的。
事情便这么定下来，第二天姐姐领着我去车站临时买票。母亲因姐姐与我去过一次省城，未如第一次那般不放心。由得姐姐领着我去车站，自己匆忙赶去上班。
姐姐领着我顺利在售票窗口买到票，离发车还有几分钟，一切顺利得如事前安排好一般。
与上次去省城不同，姐姐显得活泼话多。只是护我依旧如母亲护小鸡一般。不仅在车上路上，到了省城见到三三一家，姐姐亦比上次活泼许多。
只是姐姐这次坚持要去与父亲同住。无论三三一家如何劝说也不听。我倒是无所谓。和父亲同住，可以多见到父亲，我也是极乐意的。
父亲的小宿舍有两张床。正好容下我们父女三人。父亲说舍友因得知我们来，特意去别的宿舍借宿。我与姐姐心里感激。父亲到哪都有好人缘。父亲在人印象中就是老好人。在山美县如此，在省城医院进修亦如此。
父亲待人慈祥可亲，旁人亦给了父亲许多方便。姐姐坚持来医院宿舍住，我终于觉出好处。当父亲不值夜班时，我们父女三人在一间屋里，躺在床上说话、唱歌。
在父亲面前，姐姐少了许多在母亲面前的拘谨，多了轻松活泼。我觉得如母亲亦在，整个家便完美了。
父亲白天忙，能全心全意陪着我与姐姐的时间只有晚上。若轮到父亲值夜班，便陪不了我们。虽如此，姐姐很知足。姐姐与父亲相处的时间变得话多，甚至比我这个话篓子的话还多，这让我对姐姐刮目相看，这还是那个不言不语的姐姐吗？姐姐似乎要把一辈子的话要同父亲讲完。
姐姐不太去逛街，亦不带我去三三家里玩。父亲上班后，姐姐便帮父亲洗衣服，将父亲的宿舍清扫得干干净净。非但如此，每天督促我做功课。我感觉这与在家里呆着没有什么不同。
我以为我与姐姐会住到父亲回山美县时一同回去。未料姐姐却提出，要去江边县看外婆。
这个提议让我着实兴奋。相较每天被姐姐关在房间里做功课，去外婆家透透气显然是不错的主意。
我觉得姐姐高考完了就忘了本。当初被母亲逼着复习千万般不情愿。如今考完了，倒将当初诸种不情愿的行为强加于我。关于这点我知道告状无门，结果一定是父母坚决站在姐姐一边，共同督促我好好做功课。
我期许望着父亲，希望父亲点头同意。父亲果然点头。在我印象中父亲极少有不答应我与姐姐的事情。
姐姐已学会坐城里的公交车，知道从省城医院去省城长途客运站坐几路车。父亲忙，姐姐坚持不让父亲送。只是与父亲分别时对父亲再三嘱咐：“爸，你千万要好好保重身体。照顾好自己。”
父亲点头微笑。大半个月后父亲便回家团聚，我觉得姐姐的告别郑重，如生离死别，仿佛不会再见一般。
我快活地与父亲告别。未料姐姐却上前抱住父亲。这让我相当吃醋，不甘示弱，上前抱着父亲的大腿不放。
“国成医生，你两个女儿和你感情真好。”旁人经过时见状笑道。父亲笑着道：“好了好了，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我的心早己飞出父亲的小宿舍，姐姐却依依不舍，反复回头。有人喊父亲，“国成医生，来了抢救病号。”父亲向我们挥挥手，转身向医院病房方向跑去。
我坐在省城公交车上，看街道两旁的景物和人流。回头与姐姐说着眼前景色的感受。姐姐却又是从前惯有的沉默。
“姐，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这次出来你怪怪的。”我忍不住仔细打量着姐姐白晰秀丽的面庞想从中看出究竟。
姐姐躲闪我的目光：“小孩子家懂什么，我哪里怪了？”说罢柳眉倒竖倒是恢复常有的模样。
我吐吐舌头，我想我是想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