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海风拍打着囯强被风吹鼓起的衣裳。海浪一阵阵翻卷拍打上岸。
国强此刻拧眉盯着海面的远方。国强有和国成酷似的脸,光洁的额头、白皙的皮肤、浓眉毛、大眼睛、高挺的鼻梁。几个兄弟都长得象母亲。只是囯一强的脸上脱了稚气,多了讨生活的苍桑。
国强不顾家人反对,十三岁辍学。就为出去打零工赚钱贴补家用。国强不觉得可惜,谁让他是家中老大呢。国强觉得作为家中长子,有责任帮父亲一起扛起这个家。
国强虽只上过几年学,好在父母闲暇时会抽了空教他读书写字。他有时不懂也会去问国成。
想到国成,囯强长叹口气。自国成不辞而别,母亲愈发身体不好,甚至病倒了几天。父亲亦明显老了很多。家里没有从前那么欢畅了。国成刚走时乱糟糟一团,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可总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家里少了国成。
一家人坐在一起会谨慎地避而不谈国成。若哪个弟弟妹妹不小心提到,父亲会放了筷子推开碗起身,母亲会抹眼泪。弟弟妹妹们会沉闷地低头吃饭。
作为家里的老大,国强恨自己使不上劲、帮不上忙替父母分忧。自国成走后,他总会站在海边朝着国成离开的方向眺望。他担心这个最听话的弟弟离家这么远是否安好。他知道父母亦是担心着国成,全家人都是担心着国成。
国强去打听过国成乘?的那条船,全载着回囯求学、报效祖国的华侨学生。按那航船的行程应该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国强知道父母想念国成,虽嘴上不说,甚至竭力掩饰。但国强知道。国强想,作为为长子应该替父母去找国成。
过段时间去吧,妻子阿韵快临盆了。国强正这么想,听到远远有人喊他。
“大哥,大哥!”国强回头,囯美穿着那套小花衣裤,后面跟着国康、囯泰向这边跑来。
“怎么了?”国强捋捋国美跑得汗津津贴在脑门上的头发,被远远拉在后面的国康、国泰也一头大汗地跑到跟前。
“快回去,阿韵快生了。”国美跑得上接不接下气,站定身子朝着跑来的方向指着说。
国强拍拍国美,摸摸后面赶到的国康、国秦的头,飞也似的朝着国美手指的方向跑了下去。
国强跑到家时,被隔壁的阿婶拦在屋外,“正在生,不能进。”
母亲亦在,正焦急地等在门外。看到国强迎了过来。
国强和一干人等在门外。
屋里阿韵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听得国强紧扯着自己的衣裳。
国强觉得时间过得有几个世纪长。阿韵的撕心裂肺的叫声亦变得微弱。
“母亲,似乎不对啊。”国强焦急地看着屋门,问着母亲。
母亲也焦急地从坐等的凳上站了起来。
这时屋门打开,稳婆惨白了脸出来,“不好啊,胎位横着,难产。大人和孩子可能保不住。”
众人皆一呆。
“想办法保住大人,我去找父亲。”国强突然飞也似地往外跑。他要去找父亲,父亲是医生,父亲救治过很多人,父亲这次也一定能救阿韵。
国强发疯地跑着,风从两耳忽忽地掠过。国强似乎已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国强只有一个念头,跑啊,去找父亲,救阿韵。
国强风一般跑进父亲的诊所,父亲正给病人看诊。
“父亲,阿韵难产,救阿韵。”见到父亲,国强眼泪急得掉了下来。
父亲边跟正看诊的病人说道:“得罪。”边匆忙抓起诊箱,“快,走。”跟着国强跑了出去。
国强和父亲赶到时,母亲已泣不成声。囯强顿觉眼前一黑,又并不死心。
“阿韵呢?阿韵怎么样了?”国强转脸看到稳婆,“你怎么不在里面接生,在外面做什么?”
“大人和孩子都没保住。”接生婆瑟缩了肩。
国强奔进屋里,阿韵惨白了脸,披散着发已没了声气。国强搂着阿韵痩薄的身子嚎啕大哭。
父母仿佛亦老了几岁。
阿韵的葬礼很简单。一口薄棺一座坟。
从小和他相亲相爱的阿韵没了。国强觉得自己的生气随阿韵一同埋葬了。
02
“国强哥,国强哥。”阿韵从小就爱这么跟着国强身后叫他。
国强仿佛看到阿韵小时候的样子。大眼睛、小辫子,一笑眉眼弯弯,一口一个国强哥在国强身后跑着。
国强记得小时候光着屁股玩泥巴就和阿韵一起。两家是邻居,阿韵自小就爱跟着国强。
阿韵家孩子少,总有人喜欢欺负阿韵。每逢这时候,国强就象小豹子一样窜出去和人打架。也不管对方年纪大小,也不管打不打得赢。
所以,国强经常头破血流地回家。挨父亲打亦不吭声,不辩解是为阿韵出头。
久而久之,国强打架练出了一股狠劲儿。越打越勇,没几个同龄的孩子打得过他。
以后逢着国强替阿韵出头,对手知道打国强不过就跑,渐渐地没人欺负阿韵。
阿韵小时候就和国强说:“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你。”
这话从奶声奶气就开始说起,一直说到懂事儿。
懂事以后的阿韵就不好意思再说。换了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国强。那话嘴里不说,却全都化到了眼里。
懂事以后的阿韵就成了一位大姑娘,越发出落得水灵漂亮。不但国强心里喜欢,就连着弟弟妹妹都喜欢美丽温柔的阿韵。
阿韵隔三差五地会来帮母亲缝补浆洗,两家的大人都喜欢这对孩子在一起。
国强眼里也没有别人,只有阿韵。虽因俊俏的外表,引姑娘青睐。可国强的眼里心里一辈子只有阿韵。
可阿韵却没了。国强已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随处都是阿韵的音容笑貌。
即便呼吸,空气里也有阿韵的味道。
03
国强大病了一场。发烧说胡话。国强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天。
国强终于觉得脑袋不那么痛了,感觉额头上被搭上一条冰凉的毛巾。
国强睁开眼,是母亲憔悴的脸,弟妹们担心的眼。国强转了头四处找父亲。父亲正佝偻着背捶着腰。
国强觉得一阵辛酸,本想着替父母分忧,自己却先倒下了。
“国强,你醒了?”母亲憔悴的脸上竟有了笑意。“好好好,醒了就好。好好休息。”父亲疲乏的脸上竟也有了笑意。“大哥,好点吗?”弟妹们七嘴八舌。
国强觉得惭愧,之前因为阿韵的离去,觉得生无可恋。可面对亲人们,才觉得这种想法多么自私。
他知道父母心心念念都是国成。他一直想为父母去找国成。而今,阿韵走了,了无牵挂,是该去找国成了。
“父亲、母亲我想去找国成。”国强看到父亲、母亲眼中一亮,却又灰暗下去。
“虽然知道他回了国,可也不知是否平安扺达,亦无具体地址。”母亲说到这里顿了顿,儿行千里母担忧。她实在想知道她的国成是否平安。
“现在已没有了载学生回去的专用船,万里之遥,盘缠不是个小数啊。”父亲佝偻着背,摇摇头。
而这时,敲门声响。国盛跑去开门,门外站着邮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