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真告辞张圆母亲,未惊扰上班的张圆,径直向门诊部骑去。
阿真心里百味杂陈。他读书少,回国参加建设全凭一腔热血和力气。是地道工人无产阶级。即便如此,若非工友誓死保护,他亦成批斗对象。国成读书多,知识分子。落如此境地。阿真无能为力。能做的只是看望和关心。他不知,自国成被打倒,难得有人关心和看望国成。
阿真顺着沿山路曲曲拐拐骑到门诊部时,听到里面一阵嘈杂。有人在喝斥国成。
阿真放下自行车,快步进去,见一个黄面皮男人正指着国成喝斥。
“国成,你端正态度。别以为你还是给人看病的大医生。你的问题人民还没搞清楚。”黄面皮男人义正言辞。
阿真惦脚透过挡在窗口人们头顶看到里面的国成。国成默不作声。微低着头。
“单主任算了。国成医生也没说什么。是我问他的,他拗不过才说的。”一个中年人挡在窗口和单有声间作和事佬。
“你知不知道他是被打倒的狗特务。人民群众应该斗争他,怎么能找他看病,你什么觉悟?”单有声气急败坏不依不挠。
徐家福几次向他告状,他一直抓不到现行。今天又轮徐家福来门诊坐诊。早上来门诊部路上碰上单有声。
“单主任早!“徐家福恭敬招呼。徐家福分得清形式,如今单有声是医院炽手可热的人物。
“嗯。”单有声点点头,从徐家福身边经过。突然停住:“今天你去门诊部?”
单有声背着手威严地问。
徐家福忙不及点头。想到今日去门诊部碰上国成,徐家福心里别扭。他几次向单有声打小报告:“单主任,国成背着组织依旧给人看病。”
徐家福心不甘。国成被打倒,病人依旧信任国成医术。有病多去问国成。若非国成无处方权,估计病人可不来他处。
徐家福的小报告管用。有专人看着国成,但凡有人找国成看病,便把国成罪状重诉。上升到阶级觉悟高度,让欲找国成看病的病人都来他处。
既便如此,人们依旧习惯将他的诊断去国成那得到确认。虽不是所有人如此。但有几个老病号久病成医,精怪得很。非问了国成才放心。这亦是让徐家福心堵的原因。
徐家福将情况几次向单有声反映,未有改观。耿耿于怀。今日见单有声问起,喜出望外。
单有声未多说,哼着鼻子背着手经过徐家福继续向住院部走。
自大字报出现批斗会频频,单有声无疑成医院风云人物。除何书记外,医院当权派中坐了第二把交椅。单有声喜欢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感觉。往常医院闪耀的除领导就是医生,轮不着他。如今大多数己被他打倒在地。
碰上徐家福让他想起徐家福数次小报告。新动向不容忽视,他得亲自去看看。
02
丁一德知道自己慢性病磨人。疾病折磨人,一时半会好不了。隔三差五去医院开药。慢性病让丁一德成药罐子。久病成医。说起自己的病,丁一德能滔滔不绝。他亦下了不少功夫研究。所以他找医生看诊多能断出医生水平。
近两次来门诊开药,找不着徐易才。偶尔一次碰上,徐易才装聋作哑不作声。示意他看挂号室窗口边站着看管的人。
丁一德无法,他既便找徐易才亦无用,徐易才不做医生没处方权开不了药。
丁一德深谙吃哪些药。那些药名烂熟于心。可今日看诊,徐家福开出的处方,让他惊异。他提醒徐家福:“徐医生,你看看这方子。我十几年都这么吃。”
丁一德将以前的方子递过去。徐家福皱眉看着,都是徐易才开的方。不由脸上露出不屑。若是国成开的方他尚会好好斟酌。徐易才一个土医生,他心眼里看不起。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徐家福虎下脸。他最容不得他人藐视他作医生的权威。
丁一德拿着方子讪讪出来。他想找徐易才再问问,可四下不见徐易才身影。丁一德吃了十几年徐易才的方子,他知道徐易才的方子管用。眼下手里捏着徐家福开的处方,他拿不准。
丁一德四下寻徐家福不得,转身见挂号室里的国成心里有了主意。趁窗口边看守的人上厕所的空档,蹭到挂号室窗前。
“国成医生,你给看看这方子。”丁一德将处方塞进窗口。国成摇头不接。
“他上厕所去了。”丁一德压低声音。
国成知道丁一德指的他是看守。见丁一德执拗地将处方递进来,便接过看。
徐家福熟悉的笔迹,国成不看医生签名亦知是徐家福开的方。国成本想推脱,可看到方子上开得药不由皱起眉。
未有看守前,丁一德亦找他看过病。他了解丁一德的症况。眼前的方子明显未做到对症下药。国成知道若指出错处,得罪徐家福。坐实背地给人看病的罪状。可若不指出,他作为医者的良心难安。
国成皱眉思索良久,终抬起头:“你还是按徐老医生的方子抓药吧。“
话音未落,丁一德身后露出一张脸来。黄皮严肃的面庞,正是医院当权人物单有声。
03
挂号定在门诊部大门边,进门就到。单有声进门时正听得国成与丁一德的话。坐实徐家福的小报告是真的。见窗口边派驻看守的人不见踪影,心里更为光火。
单有声一腔怒火集中到挂号室窗口里的国成。国成抬头正见单有声眼神凌厉地望向自己。国成知道今日又惹了麻烦。
单有声大声喝斥丁一德为国成辩解,嘈杂声引出许多人来。阿真亦这时踏进门来。
“我可以证明国成不是特务,国成是报效祖国,回国参加祖国建设的爱国青年。“阿真大声喝道。他想起前几日差点被冤枉的委屈,若不是工友们挺身而出,他尚不知结果如何。阿真听张圆母亲叙述,知国成处在明哲保身的大环境,未有人仗义执言。阿真庆幸他生活的环境与国成的环境莫大不同。国成不象他有一群好工友,可国成有他。
单有声吓一跳。他想批斗谁批斗谁。既便王院长这样的硬骨头也未有人敢出来说个不字。未想到有人替国成出头。
“你是谁?你是哪里的?凭什么替里通外国的特务说这样的话。莫非你们是一伙的。“单有声凌厉的目光转向阿真,恨不得用眼神剥了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我是阿真,山美矿工人。我了解国成。从他上学到分配到山美县人民医院。从刻苦学习的好学生到刻苦工作的好医生。做得全是看病救人的好事。“阿真掷地有声。
单有声没有言语。阿真响当当工人阶级身份镇住他。他习惯对付象国成这类知识分子,尚无经验对付工人无产阶级。
单有声觉得威严被挑战,恶狠狠地看向国成。铁青着脸转身离去。
国成不顾单有声的目光,激动地站起:“阿真哥,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