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车子在路上行驶。出了省城,房屋越来越稀。路边不断闪过退后的树木、田地、湖泊、农屋。国成看着窗外闪过的景物,心中想道,不知目的地会是什么样子。
张方很健谈,关于一路路过的地名、特色、风土人情都了如指掌,信口道来。只是张方也未去过国成此次的目的地山美县,对那边所知甚少。只知道那里地理位置闭塞,不象张方的家乡江边县,有多路车会经过。山美县就是一个死角。从那里出来或从外地进去,都只一条路。交通闭塞。
国成仅听张方的指言片语,还是想象不出此行前往的目的地会是什么样子。他一个海边长大的孩子怎么也想象不出山道盘行、交通闭塞的样子。
车行至三四个小时,在一排简陋的饭铺前停下。司机吆喝所有客人下车自行吃饭。再往前,很难找着能同时容纳几十个人用餐的地方了。
张方背起自己的行李,“国成,我到了。有空来找我玩啊。”国成点点头,随张方及车上众人下车,和张方道别。
国成目送着张方背着旅行包越走越远的身影。远处的田野阡陌纵横,时不时有亮晶晶晃着太阳光亮的水面象镜子般闪闪发光。国成想,路人偶遇,相谈甚欢,此一别,怕是后会无期了吧。
国成收回目光,想到早上同学的送别和临别之际热闹的毕业晚会,离别的愁绪又一次涌上心头。
国成恹恹地和其他人一样,去摊铺上要了一碗面。
“你也是去山美县工作吗?”有人问国成。
国成转过头,是个女孩。女孩穿着碎花的衬衫。头发结成两个小辫,辫梢上结了两个黑色不太起眼的蝴蝶结,一左一右搭在肩上。女孩的面貌平常,却有一双骨?乱转活泼的大眼睛。脸色有几分羞怯。却极好奇地打量看国成。
国成认出正是在车上回头打量自己和张方交谈,坐在前排的那个女孩。
“是啊。”国成点点头,挟起面往嘴里送去。面的滋味不好。显然是专门做着路过班车的生意,周围只有这一处吃饭的地方,不介意客人是否满意饭的味道。不过国成不介意,他苦孩子出身,吃过很多不堪入口的食物。
看着国成专心吃面,女孩有些讪讪地说:“我也是刚分配去山美县工作呢。我叫张敏。去山美县的矿山厂做技术员。”
国成抬头对张敏笑笑,“我叫国成,去山美县医院当医生。”
“我知道。”张敏说着不觉有些脸红。自国成上车,她就注意到国成清俊的样貌和清澈的目光。恰巧国成坐在自己身后,不自觉留神听国成和张方的交谈。而说自己知道,不是暴露自己前会在偷听嘛。
张敏偷瞄身边的国成。国成却不介意。点点头笑笑,继续吃面。
而张敏却觉得那笑容有如春风拂面,心里有什么东西怦地打开了。
02
待客人陆续上车,车子终于继续向目的地行驶。
国成明显觉得窗外的景物变换了。已不见大小纵横的湖泊。田地越来越狭窄。几乎看不见人家。取而代之的是,从平原到远处有山。随着车子前行,山越来越近,直到挟持在路的两旁。路亦越来越窄。从起初的平路变成有坡度,直到盘山而转,忽高忽低。路两旁的茅草会擦打着窗玻璃。坐在车里望山顶,显得山极高,山壁极陡。有些路顺着山脊开出来。
国成明白为什么坐着的这辆车如此破旧不堪了。车子是负着几十个人的载重在爬山。呼哧喘气加大油门爬上山坡,再小心翼翼地下过一个个崎岖不平的弯道。
国成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好奇地打量着这一方陌生的天地。若不是赶路,路难行,时刻有提心吊胆的紧张外,窗外的景致是极美的。
天很蓝,衬着几朵棉花糖般慵懒的白云。那白云似乎高耸入天的山尖尖是接壤的。
远山极绿。近山能看到光凸的崖壁,中间却不时冒出一簇簇绿色的植物,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在山润的溪边或是那株从崖壁上生长出的树木的脚边绽放。路边可以割人手锋利的茅草间错间,亦突然冒出一捧盛放的野花。
那花色极跳眼,却不知自己的美丽。如山涧清澈见底的泉水,如鬼斧神工的山峰、如各种山间的植物,静静绽放。亦或有一两声的鸟鸣。而载满人的班车显然是个不和诣的侵入者。
车子气喘如牛爬过很长的路,终于见到一个村镇。随着车子越住前行,路过的村镇越来越小。国成觉得路仿佛无尽头,似乎要一直开到山的最里头去。
就在国成觉得车子永远开不到头时,车子吭哧着停下了。
“到了,都下车吧。”司机吆喝道。
国成背起行李下车,此时已是黄昏。一个简陋的院子里停着几辆和刚坐过来的破旧车子类似的车。国成想,这该就是车站了。
国成走出车站,环望四周,群山环抱。若不是车站前一条土路通向前面几栋房屋,真看不出是到了一座县城。
张敏几步追上国成,“知道矿山厂往哪边走吗?”国成摇摇头。
“你别急,我们去问问。”国成看出张敏的焦急,转身向车站破旧的候车厅走去。
一个中年男人正准备关门,这个车站除了国成他们这趟车和到地级市信城的车是长途,其他都是短途车。国成这趟车到了,他们就可以下班了。
“请问矿山厂怎么走?”国成上前打听,张敏有些怯怯地拎紧手中的尼龙袋跟在身后。
“一看你们就是新来的吧。”中年男人打量着两人,转身向身后招呼:“阿真,你不是要回矿山厂吗?”
“是啊。”一个个头不高,但显然长久干体力活,看得出衣服下肌肉非常结实,皮肤微黑的男子骑着自行车从刚才简陋的院子里转了出来。
国成看到来人,不禁惊喜交加。这不正是在滨海省城遇到的阿真哥嘛。虽然阿真皮肤更黑了,较之在滨海省城时老了一些。可是爽朗的笑容,一笑就露出的白牙一点没变。
“阿真哥!”国成惊喜地叫道。
“啊,国成,是你啊!”阿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国成。较之当年那个清秀的少年,国成已是一个地道英挺的年轻人了。只是清俊的眉眼未变、温和的笑容未变、清澈的目光未变。不是国成还会是谁?
国成亦十分激动,阿真夫妇在他最想家的时候,给了他家的温暖和家的感觉。当年,只听说阿真夫妇为支援三线建设去了中部的一个省份。这么多年了,阿真一家沓无音信,国成以为再见不着了。未想到竟在此相逢。
“阿真哥,当年我去找过你们。听说你们去支援三线建设,未想到是来了这里。”国成平日话少,此时因激动,话多了起来。
“是啊,来这里有些年了。估计一辈子要扎根在这里了。”阿真笑,喜悦抑不住地涌上心头。他乡遇故知。阿真突然想到这句话。
“国成,你怎么在这里?”阿真突然想到,阿真不应该是在滨海省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国成笑了,“我来这里当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