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
她转世成了一介凡人。
他的愤恨再度将他带到了繁杂的人世。
这回,他决心做点什么,于是在她府上成了她的近身侍卫。
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他自认为自己足够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然而俨然变得拘谨的他,只是小心翼翼地一天到晚关注她的安全,竟不想她的脑子里装的全部是…
“小烨,陪我玩鬼抓人和木头人!…快啊,慢吞吞的!”
他想。
可是府里那么多只眼睛都在盯着他是否有好好在工作,都觉得那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有些目的——不像同为侍卫的斛居那般分清公私。
就连老爷都不满他,要不是看在他武功高,还算老实,目前没有出差错,办事也得力,早就赶他走了。
虽说要将这天界唯一的魔仙赶出去不太容易,可如若因此无法陪在她身边,简直教他活不下去。
轮回过后,经历多少个春夏秋冬,日日夜夜,她才得以又回到这个世界。
尽管时而为仙,时而为妖,仿佛上天为他的事情给予她的惩罚一般,层层降格,这次居然令她成为一介凡人,只能拥有一副脆弱的肉身。
从成熟到调皮,包容大度到小肚鸡肠,不被容许重新位列仙班的她,凭着一缕仙魂在世间游荡,而如今正追逐着美丽的群蝶,转眼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微微抬头,骤然见她闷不吭声地叉腰嘟嘴,似乎已然看了他好久,不禁吓得猛的一下吸气后缩!
“小…小姐,怎么了?”
他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着她,第一次看到她生气嘟嘴的可爱模样,顿时憋着一张脸直想发笑。
“我刚才叫你几遍了?你真的是最差劲的侍卫了!”
她看样子似乎有些愠怒,可想而知对侍卫们一向严厉而不满。
他不知该如何讨好她。她从来就不是这种性格。故他也从不费力于此。
边上的琼花一朵朵飘落,圆形饱满像颗球,一个大小足够被她牢牢抓在掌心的小球。
他苦笑地捡起一颗递给她,“对不起,小姐,我出了神,你打我吧。”
“打你?”她见他无辜的样子,倒不舍得了,高傲的气焰缓和下来,接过琼花,“算了吧,看在你人不错的份上。”
他开心极了,就算只能近近地看着她,他都心满意足了。
第三次轮回转世下来,已有千年。
他苦苦等候她千年,也守候了她千年。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出任何差错。他的法力同时也上涨千年,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中等级别的仙人。
他暗暗发誓,一定会给她幸福。
然而这稳妥的一切竟输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天界失传的法宝手里…
凉冰天。
那是另一个侍卫的真名,同时也是法宝本身。非妖,非仙,非人,而是存有意识的仙山法器,论仙龄,绝对有上万年。
斛居,是他消除气息幻化凡人的名字。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充满灵性的宝器,想想就这么什么都不做就打算输给一个宝器就心有不甘…宝器啊!
“斛居,来啊,摆碗筷!”
“是。”
“斛居,浇花。”
“是。”
“斛居!”
“是!”
…
府里频频传来她爽快地使唤斛居的声音。
她变得很多。
他笑了。
斛居在工作之余时不时用凶狠冰冷的余光瞄向他,令他浑身紧张。
他想,斛居是否在暗示他,就像第一世里强迫她合作那样威胁他?斛居是否刻意束缚他?是否在以监视的目光往天界传达讯息?
不管如何,想必一旁的她都会一如既往地受到牵连。
一天,他忍不住找他私下谈话,才发现他并不是遵从命令,而是…出于私心。
情敌?!
他疯了一样仰天长笑,额间的黑色妖花又生了一些图案。
原来…
别看斛居一副生硬的表情,天界竟然还有人可以和他一样疯。
他真是小看了侍卫的私心了。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然后呢?告诉天界,你也同我犯了同样的错误?天若有情天亦老,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他笑完,平静地问道。
斛居沉默地摇摇头,向他伸出正在消失的双臂,“我快没时间了,我要带她走。”
“这么着急?”
他盯着斛居,警惕地眯起双眼。
一天,她的神情不对,整个人忧郁了起来,凝视着手中擦拭的花瓶出神。
斛居的寿命已到,消失的部分已经延伸到双臂。
也不知是宝器本身的保修期过了,还是来自神仙们的惩罚,他的日子随着消失的肉身所剩无几。
他咬咬牙站在她的身后,如预期的那般,确认心意后随即将她带走。
大风刮过,清净的仙风已成一阵邪恶的妖风席卷而起。无论她的心意如何,他都不想将她交到魔仙手中。
斛居身上零零碎碎地掉落着宝器的外衣,此刻魔仙正纠结着该阻挡前来一探究竟的天兵们,亦或是干脆让他们通过,再度害得她被卷进去。
眼看她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一挥手灭了宝器,天兵又来降服身为魔的他,只因他成魔的特性能够不断重生。他的仇恨和高傲又一次与他们针锋相对。
“错的是你们,我魔仙注定不败!”
丢下这句宣言,他恶狠狠地注视着举着兵器的每一个天兵,露出了诅咒的眼神。
斛居的身体最终随风消散,只剩下侍卫的衣服与她一同坠落…
她理应哭嚎,感到伤感,然而望着远方为她搏斗的他,又突然安静地彷徨起来。
她想起来了,垂柳小溪嬉笑玩闹的两人,怡人的情景。她想起来了,垂柳小溪边上,她背叛爱人的无奈…
一声:我懂,斛居是我最忠诚的侍卫;我懂,魔仙,因我依然爱着你。
无论世界如何看你,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