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卷云和火光慢慢随风散去,本该显露出灾后的风和日丽之景来给予大陆上的生物些许安慰——告诉他们灾难已经结束了,但老天似乎就是不想放过超古龙之冢上的任何一个家伙。在火光慢慢飘散之后,殷红如血的灾星又从云雾中缓缓升起,一个又一个若隐若现的血窟窿布满苍穹,就像是闪烁的警报灯,又像是鲜血笼罩大地。
心未镇定下来的人与龙肯定不会贸然跑出去,除非他们的心态已经崩坏。凤凰们赶紧收队躲进了山洞里,颉颎鸠顺路扶起神志不清的颉衮鶪也跟着大部队躲了进去。
“这一次又是什么?”颉颎鸠把颉衮鶪扶到洞口靠着,“会是龙族请来的援兵吗?”
“不……不太可能。”颉衮鶪气喘吁吁地说,“灾难过后他们死伤惨重,不可能想着围攻我们。”
“但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并不是要向我们进攻。”颉颎鸠望向天边的殷红,像是巨龙张开血盆大口,“他们是想要趁机抢夺龙族王位。”
颉衮鶪怔了片刻,再靠墙坐在地上。她和其他凤凰一样,现在只想静静地等待天灾完全消失。
最临近血红之光的云层已被染得完全殷红,像是一团团血雾缭绕。在血雾之中的黑影来来去去,不间断地传来厮杀与咆哮之声。倘若能吹散云层,必然能发现展开双翼的钢铁飞龙正挥舞着他们的利爪,与浑身光滑通黑,长满尖刺,满嘴獠牙的龙在搏杀着。
可失望的是,这两类只是形似龙类的生物。在血色的残阳中飞舞的钢铁飞龙是真龙,以狩猎深渊生物为生的物种。而与他们厮杀的龙形生物即是深渊之中的生物,从他们仅有眼白的血红眸中看到的不是虚空,而是没有丝毫恐惧与胆怯的残忍与嗜血。
“波戈尼克,把火放出来!”
“耶梦加得长官,我已经没有足够的能量了。”波戈尼克用双爪撕开一个深渊生物,啃下它的头颅,“我们必须撤退,或者寻求援助。”
“耶梦加得长官,我也同意波戈尼克的建议。我们这组队伍只剩下我们三个真龙了,深渊生物可是我们的好几百倍。”
“科亚托,我也不想我们‘尘世蟒小队(Midgard Serpent)’也成为下一个‘慑恶者小队(Malice Striker)’。”耶梦加得挥舞长鞭,将袭来的深渊生物一一拦下。
“唉,‘慑恶者之死’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都快忘记了。再说我们早就无法和‘慑恶者小队’相比了,他们好歹是在深渊之中全军血染沙场,而我们已经被迫离开了深渊。”科亚托举起盾牌,三面夹击一个深渊生物,将其压得粉碎。
“不管怎么样,‘慑恶者小队’已经全军覆没了。只要我们能活下来,就比他们强。”耶梦加得踢开一个朝她扑来的深渊生物,旋身又用利爪捅穿另一个深渊生物的头颅,“好好管住自己分离出去的机体,别被咬到了,那也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
“我们永远不会在他们之上,耶梦加得长官。”波戈尼克和深渊生物群拉开距离,他的三台机体在一起喷出最后的龙息,覆盖整个深渊生物群。“‘慑恶者小队’执行的任务级别可是‘至高女皇指令’,任务要求还是难度级别最高的‘见敌必杀(Search And Destroy)’。相比之下我们执行的只是‘普通女皇指令’,任务要求也是远不如他们的‘守卫监控(Defend And Overwatch)’。”
“别废话,你难道想把深渊的灾祸带给这颗星球吗?没有控制住这篇星域的深渊蔓延是我们的失职,我们用血来偿还曾经犯下的错误可一点都不过分!”科亚托朝波戈尼克吼道。
耶梦加得向科亚托投去嘲笑和鄙夷的眼光,“你如果要对这颗星球负责,就去送死吧。我和波戈尼克可从来没说要守护好这片星域,女皇给我们的任务要求也只是‘守卫监控’而已。”
“越是简单的任务要求就越是难完成,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女皇的意思吗?只有我们才能压制深渊生物,我们有抵御深渊生物的权利和义务!”科亚托难以置信地说道,“我没想到你们作为伟大的铁血征服者,竟然会在面对深渊生物的时候显露出苟且偷生的念头。你们还算是高贵的真龙战士吗?你们还拥有良心和尊严吗?”
话音刚落,波戈尼克突然惨叫一声。耶梦加得和科亚托向他望去,在他的瞳孔中反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原来他分离出去的一个机体已经被深渊生物咬爆了。
“呼叫增援,科亚托,呼叫增援!”耶梦加得长鞭与龙尾并用,击退波戈尼克身边的深渊生物,“撑着点,波戈尼克,你就只是断了条尾巴而已。”
“耶梦加得长官……呼叫增援也没用了。”波戈尼克在耶梦加得的搀扶下颤抖着,语气惶恐不安,“这篇星域怎么可能会有其他的队伍?而且这么多的深渊生物,就连有七个真龙的‘慑恶者小队’都死在了深渊生物的围攻之下无一幸存,更何况只有五个的我们呢?而且我们已经死了两个!”
“冷静下来,波戈尼克,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迪康德和墨菲已经和我们击退大部分的深渊生物了,这片星域的深渊生物就快要被我们扫荡干净了!”耶梦加得吼道,和波戈尼克一起逃离的身后,是成群结队的深渊生物,它们像是影子一样穷追不舍。“我们还不能放弃希望……科亚托,求援信号发出去了吗?”
科亚托朝耶梦加得点点头,“发出去了,正在等待回应。我们要尽量和深渊生物拉开距离,波戈尼克,别拖累耶梦加得长官。”
“根本就不会有真龙来帮助我们的。”波戈尼克放开耶梦加得的手臂,自己飞行起来。“毫无疑问,‘慑恶者小队’的团灭已经打击到我们的士气了。我真希望自己能有一天不受深渊生物的干扰,然后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生活,比如说这颗星球。”他一边扑打翅膀一边指着下方的山林河流,“你看那一团绿色的东西,看着就舒适。还有那条淡蓝色的弯弯曲曲的带子,我从来都没见过。”
耶梦加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我看你多半是疯了,快点,深渊生物要追上来了!”
与此同时,在广袤无垠的漆黑星空之中,一艘机械飞船从黑暗中渐渐显现出来。在船头的部分出现了一道殷红色的圆圈,圆圈内的画面正是太阳系的星星们。而在这几颗星星之中,地球正闪烁着醒目的光芒。
飞船加足马力,引擎轰鸣,朝地球冲去。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光痕,像是彗星划过星空。可即使是彗星也达不到光速,地球上的三头真龙正被深渊生物追得焦头烂额,完全脱不开身。
科亚托朝深渊生物释放能量波,像是机枪扫射一样击退他们。“天呐,女皇在上。竟然有回应信号了!”他看着手中的通讯仪,高兴又惊讶地说。
“这不可能,给我看看!”波戈尼克惊呼道,飞行到科亚托的身边一起看向他手中的通讯仪。显示屏上显示的回应信号,竟然正在突破地球的大气层,“我的女皇陛下,这简直就是……奇迹。”
在科亚托和波戈尼克都去关注回应信号时,深渊生物立刻转向落单的耶梦加得进攻。在耶梦加得挥舞长鞭的空隙间,深渊生物趁机将其包围,疯狂地啃食她的鳞甲,吸食甲殻内的肉质,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也被深渊生物兴奋的嗥叫盖住。科亚托和波戈尼克猛然回首,立刻冲向深渊生物群打算把耶梦加得救出来,却见一颗飞火流星冲散云层从天而降,砸向耶梦加得身上的深渊生物群。灿烂的星光在触碰到深渊生物的那一刻迸发出漫布天际的冲击波,像是把宇宙中的群星带到了地球上空,又如同迷你的银河。
科亚托和波戈尼克不得不在冲击波面前停下,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望去时,大部分的深渊生物已经化作灰烬消散。耶梦加得周围的深渊生物,也正在被一头真龙一一手刃。科亚托和波戈尼克对视一笑,立马赶到耶梦加得和赶来支援的真龙身边。
“耶梦加得长官,您没事吧?”波戈尼克扶着耶梦加得的臂膀,柔声问道。
“没事……她是谁,是科亚托你叫来的吗?”
耶梦加得望向旁边,全身鳞甲密布犹如巨蟒的机械通身的墨黑真龙正欣喜地望着他们。她的脑袋随着不算长的龙颈慢慢转向,双眸一边是布满黑纹的血红,一边是彩虹缠绕的群星。从她的背部延伸到尾部以及腹部的甲壳,比她身上其他地方的鳞甲要厚重许多,甲壳上方有形似鱼类的鳍,下方已经展开延伸出里面的龙翼,并且内里的触手尖端是惊骇长牙的龙首,也和她的尾巴一样在有节律的摇晃着。她上半身那两对与普通龙类无异的臂爪正交叉在一起摩擦,看起来似乎又紧张又激动。她下半身的第一双前腿和龙类无异,在这双腿的前端,腰间盘的位置有一对巨大的钳爪。在她下半身还有三双形似蟹类或虾类的腿,最后的那双腿的大小堪比腰间的巨大钳爪,但足部形似龙爪,可是纷纷被她自己收了起来,更像是吞天巨蟒了。
“我收到了你们的求救信号,能赶来真是太好了。我已经在无人深空之中漫游了数个世纪了,没想到能在这片星域遇到你们!我真的太激动太激动……我特别想要找到同伴!我太孤独了,孤独到出现了只剩下我一个真龙的错觉!”还没等科亚托回答耶梦加得,真龙自己抢先说了起来,拿出了散发银光的宝珠,“噢,对,你们肯定还不认识我。我是尼德霍格·敖寒,‘慑恶者小队’的唯一幸存者。我和队友们在几百年前的那场战役中获得了深渊生物的大量数据,全部都储存在这颗珠子内。我希望你们能掩护我回到女皇城,把这些数据交给学者们。他们肯定可以研究出对付深渊生物的更好的办法!”
耶梦加得打量了下敖寒,奸诈一笑,“对,尼德霍格·敖寒。我记得你,你的血种源似乎不太行。”她慢慢推开波戈尼克,拍了拍敖寒的肩膀,“你是怎么加入‘慑恶者小队’的,难道真龙王都瞎了眼,不知道你的血种源属于下等吗?”
敖寒尴尬地笑笑,“嘿,朋友。只要你的战斗技巧足够优秀,你也可以加入。‘慑恶者小队’的真龙王从来不看你的血种源好不好,她只看你的战斗能力。”
“所以我为什么要加入你们‘慑恶者小队’在深渊之中团灭呢?”耶梦加得笑容满面,在敖寒身边转来转去,“我本来就是‘尘世蟒小队’的真龙王,我没有必要加入你们。”
波戈尼克皱了皱眉,科亚托飞上去想要拦住耶梦加得,但却被她躲开了。
敖寒抱紧了银珠,激动地反驳道,“‘慑恶者小队’才没有全军覆没,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们肯定早就觉得我们已经无龙生还了,甚至连女皇们也已经对我们失望了。但是‘慑恶者小队’还有我这个……”
“无能的懦夫活了下来。”耶梦加得打断敖寒,离开她身边哼哼笑道。她看着敖寒的眸子慢慢凝起来,变得凌厉无比,像是散发寒意的利刃,又说,“好吧,我会帮你把珠子交给女皇们的。”
“那太好了,”敖寒喜笑颜开,转身朝顶上飞去,“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耶梦加得紧随其后,在飞行一段距离后,突然抽出长鞭挞在敖寒的背脊上,厚重的鳞甲瞬间碎裂,扬起点滴血花。敖寒闷哼一声,惊讶地回首望向耶梦加得,只见她又飞到敖寒的右侧,张开满嘴的獠牙撕咬下敖寒的翅膀,又扯断敖寒腰间的右钳爪,顺势抢走她手中的银珠,再一脚踹在敖寒的胸口,让她朝底下的毓爚坠落。
敖寒的眼神不再吃惊,反而恶狠狠地望向离她远去的耶梦加得。但她已经来不及问耶梦加得为什么这么做了,她现在必须尽快变形来缩小身子,否则她的庞大身形就会把下面的建筑物砸坏。她向下方望去,锁定街道上的人类扫描,腹腔内的拟态核晶随即运转,巨蟒般的身子瞬间类人化。她带着伤从高空重重摔在地上,不禁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科亚托飞到耶梦加得面前蹙眉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不是敖寒我们已经死了!”
“谁告诉你的?”耶梦加得反问道,“我们抢到了‘慑恶者小队’的数据,告诉女皇们是我们奋不顾身进去找回来的。然后我们就会功升一等,过上达官贵族的好日子!”
“耶梦加得,你这样出卖同伴……我觉得以后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安稳的。”波戈尼克说。
“少废话,”耶梦加得不耐烦地吼道,“我去把银珠送给女皇们,你们在这里徘徊。敖寒肯定没有那么容易死,她可是‘慑恶者小队’的唯一幸存者。要防止她再找回来把银珠抢走,不能让女皇们知道她还活着,明白了吗?”
科亚托和波戈尼克默然不语,只微微颔首,便见耶梦加得冲上云霄远去。
敖寒再次睁开沉重的眼,倍觉眩晕。但她还是鲤鱼打挺般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她正在一间小木屋内。而正朝她慢慢走来的妙龄人类少女,端着热茶,身着白色的轻纱长裙,笑靥如花。
“醒来了吗?”少女把热茶递到敖寒面前,让她拿着,然后自己端起另一杯茶喝了一口。见敖寒畏畏缩缩的,也学着自己喝了下去,少女笑得更开心了,望着敖寒的双眸问,“我在家边上听到一阵巨响,刚开门就见到你倒在地上,所以把你拖进来养伤了。我叫盖娅,你叫什么名字?”